少年离开之后，木棉花掉落下来。
六子跟爷爷生活在一个六平米的半地下室。除了厕所是跟其他户共用的，吃饭，睡觉都在这个盒子房间里头。
从学校回到家的一半时间里，六子总是趴在地下室那个小窗户朝外面张望。看着小区里的小朋友撒欢的满地追逐打闹。十岁的六子，多么希望能成为他们的其中一员。这才是他这个年纪的小孩该有的课余生活。而平时待人和蔼可亲的爷爷，对自己的要求却十分严苛。爷爷希望他能从小就比同龄的小朋友更加自律，好好读书。这个时候的六子，有着这个年纪的桀骜。但是自己越是要用自己倔强反抗爷爷，常常换来的是一阵家法，没少吃生活的苦，爷爷的教训。
五岁那年，六子的父母被一场山洪带走了。留下他跟爷爷。没了父母，没了家。爷爷靠着在山上种果树，卖水果的钱。带着六子来到省城，开始新的生活。找了学校，租了房子。爷爷也从一个果农，成为一个城市环卫工人。虽然年纪偏大，但是身子骨硬朗，街道办也就留下了他。爷爷知道自己迟早是要去那边的，为了给六子的父母一个交代。所以他必须严格要求六子。爷爷的爱不仅有爷孙的慈爱，更有严厉得像老父亲的爱，当然还有妈妈般的宠爱。
“六子，今天老师布置的作业写了吗？”爷爷煮着饭，军令一般询问着。
“爷爷，我能出去跟小朋友们玩会吗？就一会。”六子用乞求的目光痴痴的看着爷爷。虽然他知道答案一定是否定的。但是他每次听到窗外小朋友的吆喝，嬉闹的声音都会克制不住的想问一句，并且希望爷爷能应承他，哪怕只有一次也足够让他高兴。
“作业写完了吗？”爷爷拿着勺子转过身来。
“咳咳，在学校等你过来接我的时候我已经写完了。”六子被油烟呛得不行了，揉着眼睛说道。
“那你就把《西游记》拿出来看看，你不是最爱看孙悟空了嘛~”这本《西游记》是爷爷在捡废品的时候从垃圾场里翻出来的。他当作宝贝一般，拿布擦了又擦。这是六子六岁的生日礼物。
“爷爷，这《西游记》我已经看了五遍了。”说着六子翻着桌上放着的一本已经没了封面的《西游记》，有很多字上都有拼音注解。六子在很小的时候就比同龄的小孩认字多，全归功于这本《西游记》。
爷爷端了饭菜过来，不再搭理六子。六子也就打消了要出去玩的念头，埋头吃起了饭菜。一个青菜，西红柿炒鸡蛋，还有带有肉末的茄子。除了过年节，自己的生日，几乎看不到片状的肉。爷爷看着眼前，瘦黄的六子，心肝疼。六子很懂事，他知道爷爷每天都很辛苦的忙碌在大街小巷，不管刮风下雨，寒冬酷暑。所以，从不挑食，也不嚷着要买衣服鞋子。他很想早点长大，赚钱，让爷爷过上轻松一点的生活。这就是他现在最大的心愿。
爷爷骑着带着带斗的三轮车在校门口等他放学。在人群中，坐在三轮车上的爷爷显得格外扎眼。爷爷每每到校门口就把环卫的制服脱掉，小心的折好，放在袋子里。上半身穿着一件穿了好多年的白汗衫，缝缝补补，这些年了，都舍不得丢。瘦小的腿在宽大的西装裤里显得凄凉，风出过来的时候，裤腿晃晃荡荡的。可不管干的活多脏多累，完事后爷爷总是把自己收拾的干干净净的。一直都是一个特爱干净的小老头。
满心期待的等着自己的孙子，像饿了好几天放出笼的小猪仔一般，朝自己奔来。可是，今天他没有等到六子。放学已经半小时了，也不见孙子出来。爷爷着急了，赶忙下车。因为忘记拉手刹，三轮车往后遛了一段。爷爷赶忙过去拽住车把，拉上手刹，等车子稳定住了，大步朝校门走去。
“欸欸欸，大爷，你干什么的？不能随便进去，过来登记！”门口保安看爷爷行色匆匆，急忙出来阻拦。
爷爷被喊住，回头着急地回了句。
“孙子，孙......!”爷爷走得有点喘了，说得上气不接下气的。
"诶，我说大爷，你骂什么街呀，招你惹你了！"
“不好意思啊，同志。我找...找我孙子呢，我孙子在这里头上学。没接着，我往里头找找。”说完，转身就要往里走。
“您老...是六子的爷爷吧？”保安认出了眼前这个老人。虽然学校来接孩子放学的家长很多，但毕竟天天蹬三轮接送孙子上学放学的，印象还是比较深刻。
“六子在学校办公室，您赶紧瞧瞧去吧。把人给打了，满头的血！现在的小孩真能折腾！“
爷爷听完，先是一愣，然后神情变得严肃起来，眉毛拽着皱纹都挤在一块。他的手微微的颤抖，脚步变得沉重起来。
”嘿，大爷，你走错地方了。办公室在右手边。“保安用手指着右边的房子说到。
”谢谢，谢谢！“爷爷弓着背，笑了一下表示感谢。然后低着头朝办公室慢慢地走去。
”六子，你爷爷怎么还没来！打好几个电话也不接！你还有其他大人可以联系的吗？“班主任不耐烦的看着表，翘着二郎腿摇摇晃晃的，好像在炫耀自己新买的红色高跟鞋。还不时用手扶着她的眼镜。学校孩子打架的事情常有，通常喊到办公室里教训教训就是。这回见血了，事情有点严重。
”老师，我家里只有爷爷。爷爷很忙，经常接不着电话。“六子低着头，满脸的泥污，脸上还有好几道红血印，眼窝里还有未干的泪痕。但是他的两个拳头从进办公室到现在一直都握的紧紧的，掌心被指甲勒得好几道印子。
”老师，是六子先动的手，你可以问廖允凡！“小胖子手捂着被包扎过的伤口，气呼呼的说。说话张嘴的时候脸上的肉，红扑扑的，让人想揉捏他。他的家长，一位女士坐在校长的旋转椅上，一会翻翻书，一会用手点着桌子。隔一会拿出手机，看看信息。手上镶钻的百达翡丽手表不时敲着木头桌子，发出刺耳的敲击声。
”林子栋，家里佣人李阿姨回乡下奔丧了，今天你爸让我来接的你。他自己反倒好，儿子被打了，自己还在应酬呢，都不知道陪的哪路老板！呵~“ 女人涂着鲜红的口红，嘴唇一张一合的，抱怨着。
”我不要你管！我自己能回家！“林子栋，摸着手上的脑袋，朝着女人喊了起来。
女人听了这话，猛的站起来。怒目圆瞪的准备开口教训。这个时候，办公室的门开了。
”林总，您放心，放心哈。小孩子打架，常有的事嘛。子栋啊，他没啥事，没事，擦破点皮。校医已经帮他上了药包扎好了。好好好，您放心，我会处理的。您忙您忙哈！“挂了电话，校长收起了谄媚的笑脸。进门跟坐在自己办公椅上的女人，哈腰打了个招呼。
”校董夫人，您好！“
”得了吧，赶紧处理，那小孩的家长呢？出来说句话呀！耽误功夫嘛这不是！“说着重新坐在椅子上，一副审判人民群众，高高在上的样子。
校长整理整理自己的西装，转过头看了看六子。指着班主任说，示意让他告知事情经过。班主任女老师，有点耐不住性子了。
”我问了好几遍了，没捋清楚。都是倔强的孩子们，要不你自己问咯！“她脸偏了过去，双手环抱在胸前。
”王雪老师！身为班主任，你不应该对自己的学生更加关注一点吗？“校长说到这，故意提高了音量，好像在显示自己一校之长的威严。
听校长呵斥自己，班主任王雪不乐意了。碍着人多，给足校长面子。
”各位家长，是我疏于管理了，导致今天学生发生打架的事情，我检讨一下。“说罢，趁人不注意。举起拳头对着校长，做出要打人的姿势。校长看了，连忙双手合十，用力地做求饶状，仿佛小情侣间的打闹嬉戏。
校长的话引得在场的所有人侧目，不多一会大家就又低着头不说话。角落里的孩子叫廖允凡，胆小怕事的样子，缩在角落里。学校里的同学都知道，廖允凡跟林子栋很要好。说是很要好吧，并不准确，恰当的说是很怕他。江湖里的话叫，跟班。他无聊地伸手拉开了左边的窗帘，瞬间办公室亮堂了许多。夕阳穿过窗户，照在办公室的桌面上，落在六子瘦小的背上，阳光把他跟林子栋投影在墙上。显得格外滑稽，胖头陀跟瘦头陀的既视感。校长用手挡着刺眼的阳光，另外一只手整理着自己的衣领。在白色衬衫之下，脖子上的血红印子格外显眼。他走到窗前，想拉上帘子。
“别拉了，留着点光。这屋子闷死人了。为人师表，也跟我商业圈似的，乌烟瘴气！”女士翻了一个白眼，继续摆弄手机。
校长站在窗前，向窗外望去，若有所思。
窗外的木棉树下，三个男孩扭打在一起。说是混战其实一点都不乱，就是两个男孩，把身子底下的男孩的手反转到背上，压在他身上！
“还神气吗！捡垃圾的。你爷爷也是捡垃圾的！就是捡垃圾的，还不让说吗？你知道我爸是谁吗！我让他叫校长开除你！”
六子虽然被两个男孩压着，但是还是倔强的在不断挣扎。他的眼睛充满血丝，像是会吃人的兽眼。
“廖允凡，你使点劲儿成不成，娘们叽叽的！好不容易制服他，这疯狗力气太大了，别让他挣脱咯！”胖子林子栋大声朝廖允凡喊道。
廖允凡像是个被逼良为娼的小媳妇似的，不敢用力。听胖子这么一喊，知道如果没做好，呆会挨的胖揍可能不比六子轻松多少。一咬牙，卯足了劲儿把六子压得死死的。他显然非常惧怕胖子林子栋。虽然畏惧胖子的拳头，他还是把压在六子肚子下的小石块给抽出来丢了。
“林子栋！你放开我！有本事你跟我单挑！呸...呸”六子吐出嘴里的枯草，刚才要不是踩着石头摔倒，绝对不会给胖子这个机会把自己压在身下。
“六子，我跟你说这个学校都是我爸的，其他班级的同学看着我就跑，你还要当什么出头鸟！找死！”林子栋一副盛气凌人的姿态，活脱脱是个老地主家的熊孩子来欺负农民来了。
突然，六子一只手松开了，撑着地上，一发力，把胖子和廖允凡都撞得往后摔了个屁墩。瞬间挣脱之后，六子迅速越至胖子跟前，胖子没来得及反应就被六子扯着脖领，坐在他的身上。
“如果你以后再骂我爷爷，我就跟你没完。我不管你爸爸是谁！没人可以骂我爷爷！”六子举起拳头，就要锤他！突然他的手被拉住了，是廖允凡。他看着六子，紧张地想要说什么，却没开口，只是摇了摇头。六子放下拳头，长长的吐了口气。胖子被吓傻了，活这么大，从来没有用这个视角看着一个人，即使只是一个十岁的孩子，他都感觉像是被一头猛兽扑倒在地。
六子从他身上站起来，走了一段，捡起被胖子踢得老远的破旧的帆布包。里头的铝饭盒，铅笔盒都被胖子踩瘪了。看了许久，眼睛有点潮。这是他最爱的铅笔盒，爷爷从垃圾场里捡来，花了好几个晚上，重新打磨，上漆。六子拍了拍帆布包上的泥灰，朝校门口走起。
“啊~~，我跟你拼了！”
“噗通~”胖子像谁家的五花肉掉地上了一般，整个趴在地上，也不知怎么的，杀猪般嗷嗷直叫。脑袋旁边有个石头也沾满了血。
六子回头一看，胖子满脸的血。也着实把他吓了一跳。刚才还好好的怎么这会流血了？一旁的廖允凡看挂彩的胖子，也吓傻了，蹲在地上抱着头，浑身颤抖。
“林子栋，你怎么啦？怎么还流血了吖！”不知道是哪个同学向班主任的匿名举报了。闻讯赶来的班主任王雪老师，看到此情此景也是手忙脚乱的。蹲在林子栋旁边问这问那，林子栋一手捂着额头，一手指着六子，疼得说不出话来。王雪这时候想起来，拿起电话给校医打了个电话。不一会校医就背起林子栋往医务室，艰难的跑去了，着实是踉跄的奔跑。王雪，看了看六子跟廖允凡恶狠狠的说：“你们两，跟我进办公室！”
木棉花，不耐寒，一般生长在南方城市。平常光秃秃，树干也皱皱的，像爷爷的手。不过，每年春季，雨水充沛，阳光充足的时候开花。花季不长，十五天左右。木棉花的美，是非常纯粹的，不需要绿叶衬托的，它简简单单，干干净净。即使掉在地上，它也一样非常有姿态，它像一个老者，却依旧让你感受到它倔强的活力，每年一次开花都带着一种使命感。
当木棉花掉落到地上的时候，校长回过神来。
“卧槽~！！”校长突然猛的向后退后几步。突然一个条件反射手撑在旁边的办工桌上，把自己的水杯都打翻了。赶紧扶住，场面很是狼狈。一旁的校董夫人被吓得差点丢了手机。正要骂街的时候，看了一眼窗户，这回吓得手机飞了出去，估计魂也飞了出去。众人都激灵了一下，纷纷盯着窗户。廖允凡也从窗户底下的角落里站了起来。
窗户上突然多了一双干瘦的手，满是老茧，指甲修剪得非常整齐。然后一张满是皱纹的脸凑了过来。
“老人家，你干嘛呀！差点都给我吓失禁了！”校长摸着自己的良心，大口喘着气。
“玻璃反光，我看我孙子是不是在这个屋呢！”爷爷不好意思的嘿嘿笑道。
“那不是开着半拉窗户的嘛！”校董夫人捡起手机，气不打一处来，没好气的哼哧道。看见是个活人，魂回来一半。
“不好意思啊，各位。眼神不好使了。”爷爷忙抬手，跟敬军礼一般，说抱歉。
爷爷从正门进来，刚才的嬉笑神情立刻变得严肃起来。他看了看捂着额头的林子栋，眉头皱了一下。挨个跟班主任，校长，校董夫人弯腰致意。看到廖允凡的时候，眼里露出了一份慈爱。他慢慢走到六子身边，摸着六子的头。六子躲了一下，不一会就老老实实了，松开了拽紧的拳头。
“老师，领导们，给你们添麻烦了。这个孩子没什么事吧。”爷爷想过去看看林子栋的伤口，刚要靠近。胖子往后退了一步。
“你别用你的手碰我！我没事，死不了！”胖子林子栋鄙夷轻蔑地说着。
爷爷也就此作罢。嘴里嘟囔着：”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可身边的六子，听完这话又要爆发了。爷爷摁着他的头，他不敢发作。
”校长，王老师，你看这事需要怎么处理？“爷爷恭敬的问着领导，像极了手底下的员工给领导汇报工作的样子。
”怎么处理？你能怎么处理？“校董夫人发话了，还是一副看狗的嘴脸。
”你们家娃娃打的可是校董的儿子！赔偿什么的也不需要了，你们估计也没那个条件。你让娃娃换个学校吧。不然迟早还有这事。“
”校董夫人，您看啊，他们都还是孩子。我们在这个年纪的时候，多少也皮。“校长刚要舔着脸过去...
”谁跟你，‘我们’！你们学校如果没有老林的支持，几年前就被并了，哪还有你这个校长！“这脸打得校长，不敢再有任何言语。回头看了一眼正要说话的王雪，食指堵在自己嘴上，示意让她闭嘴。
爷爷端详着眼前这个一脸贵宾犬像的夫人，立马反应过来。
”这位是娃娃的家长吧。我们六子不懂事，出手伤人是他的错。医药费我能出，我让六子给你们家娃娃道个歉。您留他在这读书。我们六子不是坏孩子，他就是偶尔犯浑。是我没教育好，您也看在我一把年纪了，拉扯个孩子不容易。给他一个机会。您看成不？“爷爷虽然说着软和话，但是此刻腰板却比平时都板正多了。
”爷爷，不是我打的。他说你是捡垃圾的，又脏又臭，我气不过，我只是...“
"你闭嘴！"爷爷，呵斥道！六子委屈得又拽紧了拳头，眼里含着泪，恶狠狠的盯着林子栋。
”老人家，不是我为难你，这个事情，我还真拿不了主意。你问我们家林少爷吧。他说了算。“
爷爷大概看出局势来了，转过身来看着胖子。
”娃娃，你看你能原谅我们家六子吗？让他给你道个歉。“爷爷把六子往林子栋方向扯了一下。
本以为林子栋会骄傲地拿出胜利者的姿态发表感言，没成想怂得靠着墙壁没吱声。他的的灵魂被魔兽镇住了。
“没事，我自己摔了一跤，他那小体格子还没法撂倒我。”胖子楞楞的说到。
”爷爷，不是我的错！我不道歉！大不了这书我不念了，我每天跟你出去扫大街！咱爷孙俩一起干一番事业！“六子摆出了一副狼牙山五壮士的气势。
六子一句话直接戳了爷爷的怒点，说话间，已经抽出了那条六子最为熟悉的道具，皮带。王雪，校长赶忙上前阻拦！
”老爷子，您这道具还随身带啊！这可使不得啊，这非得打坏了不可。您老消消气，缓缓。“校长紧紧拉住爷爷的手。
爷爷没有下手，想了一会，又把皮带系回去了。
”稍微有点冲动了，不好意思。“
只有六子知道，刚才皮带抽出来的时候，爷爷一只手死死拽住裤头。松手就掉！这洋相在家可以，公共场合，爷爷还是很体面的。所以，六子在家经常看着爷爷提着裤子拿皮带抽自己。画面也异常温馨，痛并快乐着。
”对不起！“六子突然弯着腰客客气气的跟林子栋鞠躬道歉。他低下头的时候，看到林子栋的白球鞋，鞋头的地方被蹭破了皮，翻起，露出里面的织布。
”好啦好啦，就这么过去吧~都是好孩子，好好学习天天向上！“校长抓住时机，打了个圆场。
”林少爷，可以走了吗？“司机在门口可等了一小时了。你让他送你回去吧，我有局，我先走了。拿上包，就要走。校长见势，伸手过去要跟她握手，结果握了个空气。他抽回了手，在自己的衬衫上，抹了抹。尴尬的嘿嘿直笑。
林子栋随后也耷拉个脑袋，慢慢地走出了办公室。
”老爷子，带六子回家吧。折腾这么久，孩子估计都饿了。“
”谢谢王老师，校长。添麻烦了。我会好好管教他的。“爷爷伸过手，跟校长握了握手。然后拉着六子要走。
”爷爷，等一下。“六子挣开爷爷的手，走到窗户边上。他微笑的看着站在角落里的廖允凡，上下打量着他。
”“谢谢你，允凡！”是你救了我！
廖允凡这时候才露出了一点笑容，用手语回复“不用谢”。
六子坐上三轮车车斗，开心的跟校长，王老师说再见。
“爷爷，回家你会打我吗？”六子忐忑地问着卖力蹬着着三轮的爷爷。爷爷没搭腔，回头反问道。
“六子，爷爷又脏又臭吗？”
六子把脸凑到爷爷的背上，用力吸了一口气。
“爷爷，真臭！”六子假意捂着鼻子，一脸欠抽的样子。
“爷爷，如果你裤头没那么大的话，我刚才可能就挨揍了是吗？”
“哈哈哈哈哈...”爷爷笑个不停，用手轻轻敲了六子的头。然后站起来蹬三轮，俨然一个小伙子似的。
六子跟着三轮车渐行渐远，王老师跟校长已经走开了。木棉树下站着一个少年。他低头看着自己被蹭破的鞋头，露出了微笑。
一阵凉风吹过，他抬头看天空，一朵木棉花正被吹落枝头，掉了下来。
“廖允凡，来食堂吃饭了！快点！”
少年回头，愉快地向食堂跑去。
太阳逐渐往山里沉下去，最后一缕带有余热的阳光，落在那朵刚掉下的木棉花上。它安静地躺在林子栋磕倒的那块石头上。
盖住了上面的血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