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出生九个月
我妈就英勇的变成了一个单亲妈妈
细节里细碎凌乱 口耳相传
大多人都说重男轻女的社会 谁让你是个丫头
反正我只知道我从会讲话开始 就没喊过爸爸
幼儿园上学的时候老师都问我
为啥别的同学都跟着念 你嘴巴闭那么紧
我没回答 我也不知道我应该怎么回答
我妈没什么本事
没上过几年学 勉强混个初中毕业
就下来开始打工赚钱
后来我从照片里看她
二十几岁的样子 也漂亮的不像话
而后十来年
我就在姥姥朴实的生活里越长越大
我妈就每年出去打工
过年的时候带点钱 带点好吃的
然后带几天 便匆匆离开
小学几年 我妈也给我找了几个继父
但都由于对方实在太像残次品
所以一个一个被淘汰了
那时候也不太懂
反正我若是觉得不喜欢这个人
那我妈一定没过多久就跟他分开了
最稳定的一个 是在六年级
那个人看起来蛮朴实
也不像有花花心肠的人
姥姥是极力的同意
我当时也不知道是几岁时和十几岁时想法不一样
还是脑瓜子转了个筋
我也没阻拦 俩人就开始过了日子
结婚了没多久 两个人就去了济南打工
离我好几千公里
刚上初中的时候 由于姥姥家离校有点远
我住了几个月的寄宿
那时候开始有思想了
我就迫不及待的开始了叛逆的旅程
泡吧 网游 熬夜 逃课 打架
不过我不抽烟不喝酒
后来姥姥说我不听管 就让我妈回来
我妈就开始带搭不理的管着我
过了半年 这个继父家里的父母
总是对我妈不满 两方总是吵架
急了就上手 总是气的我妈跑回我姥家
又过了一年 两个人还是分开了
我妈会喝酒 刚开始的时候 不总喝
偶尔开心 或是和朋友一起吃饭 会喝点
慢慢的 我妈由于不总上班 开始在家喝酒
由隔三差五 变成经常 再变成习惯
到后来简直是压制不住了 变成了嗜酒
上初三的时候 我叛逆 就是不想念书了
就特别光荣的 自己背着书包 回家了
我姥姥年纪大了 不是很理解我的决策
所以我在家 就总是念我 变着法的念我
我几乎没住过继父家 住的次数很少
因为他们在一起 基本都不久
都是在一起没多久就发现不合适 就不欢而散了
所以我二十年来 还是最多的住在姥姥家
我姥姥有四个孩子 我妈是家里最小的
小时候 姥姥总在我耳边念叨我妈
说我妈这不好 那不行 天天净惹我姥姥生气
那时候不懂 总想着 这老太太总是絮叨啥
后来我才知道 原来姥姥是惦记她 想她了
岁数大了 哪会那么矫情 只能念叨 靠这个来思念
由于不读书早
所以早早就和我妈一起出去打工了
去了一个蛮远的地方
那时候不懂什么是思念
反正只知道我想赚多一点钱 给我姥买好东西
我十五岁的时候
姥姥得了重病 刚开始住院 到后来家里打吊瓶
我跟我妈来回折腾了好几回
我妈那时候已经嗜酒成性了
所以就算回去也不怎么去医院陪我姥姥
所以我开始对她的怨恨越来越深
我每次和她提到这个
她都说 你姥姥本来就烦我
我总去 她也不会开心
可只有我知道 姥姥最喜欢我妈
知道我妈不吃肉 爱吃韭菜
每年过年总是最先买好韭菜
等着过年包饺子
后来吃了两三年 改成什么乱七八糟的素馅
后来舅舅舅妈们说 后来改成包两种馅的
所以我积怨越深 我叛逆心就越重
姥姥去世以后 我就彻底过上了
哪都是家 那都不是家的生活
虽然舅舅舅妈们从来不嫌弃我
也总是让我回去去他们的家里住
可是只有我心里知道 那不是我家
所以后来我就很少回去了 连过年都少了滋味
和我妈的沟通 也越来越少
我们俩开始了一说话就吵架的局面
我总是想和她说清楚
可她总是听不明白 绕不过弯
也不是我不够耐心
我开始的时候 可以解释好多遍
可是我说再多遍也没有用 她根本没有用心去听
我妈嗜酒越来越严重
几乎达到了 不喝酒就生活不下去的程度
再加上之前的积怨
我对她简直是像一个极没教养的孩子
可我不在乎
我恨不得每天都要骂她
骂她不争气 或是一些其他的话
因为如果我不是大声的骂着
她根本就不会听我讲话 就算听了 也不会照办
我们在一起上班
在任何一家单位
没有任何一个老板
会去雇佣一个每天喝的五迷三道的员工
我知道 可我妈肯定不懂
她觉得她没有喝多少 她很清醒
她能完成她觉得的工作
可那没用
只要是喝了酒 做的一切 就都是泡沫
果不其然 一年后 和领导吵了架
所以我过了一段又开心又不开心的日子
开心是因为
她不和我一起工作 终于不用再吵架了
不开心是因为
我又很担心她接下来做什么 或是 能做什么
虽然我很恨她
但她还是我妈 我没法否认
但我确实还是恨她
刚来这单位的时候
她认识了一个四十岁还没结过婚的男人
两个人谈了一年多
磕磕绊绊 乱七八糟
这男的家里有位老母亲
有时看不上我妈 所以总是生是非
也怪我妈不争气
每天喝酒喝的像个酒鬼一样 谁会喜欢呢
我妈喝多了酒就会乱说话
有的没的 什么都说
还会做一堆令人生气的举动
简单来说 就是特别能作
我二十年来都已经习惯她这些事情了
又到了一年结束
单位破天荒的早放了几天假
所以还能余出一天时间 逛逛街 收拾收拾屋子
下午串个门回来 就突然想起我妈了
她出去住也有半年多了
其实我根本不担心她的温饱 住所
因为她的对象会管好一切 这个我很放心
前几天给我发微信说他搬去市里
搬到那个男的自己买的小房子里了
之前他们在老奶奶那边住
今年过年她不和我一起回老家
所以我想来想去
还是决定去看看她吧 毕竟第二天就回家了
那地方真是太难找
绕了几圈 还是在重楼中 找到了那一栋
我妈还是一样 一天喝了不少酒
迷迷糊糊的样子 走路也走不稳当
却还是能稳稳的拉住我胳膊 把我拉进屋里
房子不算大 五十平 小公寓式
两个人住 简直不能更合适
我妈拉着我的手 让我坐在床边
给我介绍着这个屋子
衣柜 电视 厨房
然后她又拉着我的手
另一只手 指向桌子上的两条小金鱼
对我说
“女儿 我有家了 我们有家了”
那两条小金鱼 在瓶子里 摇着尾巴
好像在说自己很开心 很幸福
她说完这句话 我起身就走了出去
她问我干啥去 再呆一会
死活抓着我胳膊不放我走
我说我要回去睡觉了 明天一早火车很辛苦
我头也没回的就走了
走一路 哭了一路
我那么要强的一个人
还是败给了她这个女人
到了宿舍我都反复在想
她说 我们有家了的那一刻
她四十几年的漂泊
我好像一瞬间都懂了
她四十几年的付出
我也在那一瞬间 全都看明白了
我突然就不恨她了
找不到任何恨她的理由了
这个女人就是这么神奇
让人又爱又恨
或许明天她喝了酒 还会给我作出很多坏事
但我想明天她做的任何事
我都会用另一种心态去对待了
2018.0210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