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灵凤先生在他的一篇短文中提到一幅名为《书痴》铜刻画,作者并不出名,价格亦不便宜,但是他深深迷恋着这张画面上所表现的一切,于是从遥远的纽约买来了这一张原版的铜刻。叶灵凤先生在文中细致的描绘了这幅画:“画面是一间藏书室,四壁都是直达天花板的书架,在一架高高的梯凳顶上,站着一位白发老人,也许就是这间藏书室的主人,他腋下夹着一本书,两腿之间也夹着一本书;左手持着一本书在读,右手正从架上又抽出一本。天花板上有天窗,一缕阳光正斜斜地射在他的书上,射在他的身上。”于是心之神往。也是机缘巧合,一次逛到一家音像店,发现可以定制电影海报壁画,在宣传册中竟然发现了这一幅画。可惜老板要价不菲,囊中羞涩的我恋恋离开。三个月后手中有了余钱,赶到小店,老板却已不做这个生意了。怅然若失。因为不知画的英文原名,所以在网上遍寻不得。这样便过去了几年。然而前几日在网上闲逛,竟然发现了这幅画。英文原名《Bookworm》,叶灵凤先生是意译,翻译成书虫或者书呆子也是可以的。可知人与万事的机缘都有定数,失不知为何,得亦不知为何。于是小心待之。我将它设为手机桌面,日日见着,心也安好了许多。这种情味却是不可言传的。想起董桥在他的《灵光》中谈到他与一幅画的缘分,缘起于董桥看到一幅油画,画的是一把破旧的木头椅子,椅子上一枚红红的苹果,依稀觉得似曾相识。过了几天,因翻找一些史料,偶然地那把椅子和那枚苹果又重现眼前。是乔治.史丹纳的一段话:文学评论要偿还的是一恋之愿;诗歌、戏剧、小说发人想象,开卷阅读到掩卷读毕,人生滋味已然不同;看过法国画家塞尚画的苹果和椅子也是一样,此生再见苹果再见椅子,已然不是惯见的苹果、惯见的椅子了。看那椅子和苹果,直如看山看水的禅意。
翌日,再去看一眼那幅油画,已经被一对意大利夫妇买走。“那女的指着她丈夫说,让他天天对着这幅画,日子会走慢些、心会闲些。”
董桥忽然想起,那幅画,原是有扇窗,晕黄的暮色之光、也许是晨曦,染在椅子和苹果之上。他惋惜自己只顾记挂着画中椅子和苹果的禅意,却粗心冷落了椅子背后长窗深情布施的祥瑞之气。这迟来的顿悟和暖意,使他想起从前的故人。三十多年的旧事重上心头。故人的赠字成了他迟来的顿悟。几十年后的我,面对人生累积的若干旧梦,该是几分怅然,几分了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