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那天晚上，贺苗苗拨打田小刚的电话，连拨了三次，都没人接听。没有田小刚的陪同，自己是进不了法医解剖室的。再说，一个人也不敢进去。贺苗苗心情很是郁闷，只好等待天亮后再去殡仪馆，夜里翻来覆去总是睡不着。
县公安局刑侦大队办公室里，王磊拿着DNA化验报告单的手有些发抖：“死者阴道内提取的样本没有检测出精液，基本可以排除奸杀。烟蒂上的DNA经过化验，和陈家贵血液的DNA完全吻合。”王磊认为，这个结论几乎可以认定陈家贵就是杀人凶手。
“四个烟蒂都是那个水电工留下的？”贺长伟也很高兴，案子终于有了眉目。
“三个是。”王磊说，“只有一个不是，有可能是她丈夫留下的。”
田小刚忙摆手说：“那不可能，她丈夫今年正月初八出去打工。案发时间却是5月19，相隔三个多月，据调查所知，蔡玉莲性格内向，很少与邻居交往，整天宅在家里，把家里收拾得一尘不染。若是她丈夫留下的烟蒂还能保留到今天？”
田小刚继续分析：“你看这个检测报告，三个烟蒂是精品白沙，另一个却是黄色芙蓉王。而我那天发现，汪业平自己抽的却是五元一包的硬盒白沙烟。这证明了在案发前，还有一个男人也到过案发现场。”
王磊听了不以为然：“一个烟头不能说明什么吧！说不定是好多天前来过什么客人，丢了一个烟头在旮旯儿里，没打扫干⋯⋯”
贺长伟不等王磊说完，便开始总结案情：“果然是那个水电工。第一、烟蒂证明了案发前陈家贵到过杀人现场。第二、案发后死者家里突然停电，这非常蹊跷，应该也是陈家贵弄的，想借机销毁证据或拿走什么东西。第三、杀人一刀毙命，非一般人做得到，而陈家贵曾经当个兵。第四、死者的儿子球球说凶手是一个叔叔，陈家贵符合这个年龄特征。”贺长伟一口气说了四点理由，理由很充分。他端起一杯泡好的茶，用嘴轻轻地吹走浮在上面的一片茶叶，呷了一小口。
这时候，关山镇派出所所长卢杰给田小刚打来电话。田小刚一挂电话，就对贺长伟说“陈家贵像是要逃跑。”
贺长伟腾地从座位上站起来，捏起拳头砸在会议室桌子上：“事不宜迟，马上实施抓捕！”
五分钟后，两辆警车疾驰在去往关山镇的路上。与此同时，贺苗苗正在殡仪馆解剖室里。和她在一起的还有张法医。张法医答应来参加解剖，不是因为贺苗苗真诚的道歉，而是缘于贺苗苗的一句话，她说听到了蔡玉莲的尸体在说话。法医的工作就是让尸体说话，被人誉为“尸语者”。张法医很好奇自己解剖后一无所获，而贺苗苗却好像发现了什么端倪。
下午，审讯室里。对陈家贵审讯工作开始了，过程很不顺利。陈家贵承认前几天去过蔡玉莲家里，收过130元的水电费，但否认做过其他任何事。
田小刚问：“在蔡玉莲的卧室里，为什么有你吸过的烟头？”陈家贵一愣，马上回过神来：“我帮她修卧室里的灯管，不行吗？”田小刚警告他不要狡辩。水电工一阵咆哮：“我干嘛要狡辩！我干嘛要杀她！”
陈家贵年轻气盛，又长得牛高马大，咆哮起来让人胆颤心惊。田小刚呵斥了他几句，哪知陈家贵根本不理不睬。贺长伟心里想，当过兵的果然不同，真是茅厕里的石头一一又臭又硬。若在以前，还可以想方设法撬开他的嘴。即使撬不开他的嘴，也可适用有罪推定。即根据所掌握的事实，足够推定他就是凶手。
但1996年3月中国对刑事诉讼法典进行了修改，在第十二条明确规定“未经人民法院依法判决，对任何人都不得确定有罪。”在刑事审判过程中，被告人可以不回答，也没有义务自证其罪。没有证据或者证据不足的话，那么只能根据“宁可放走一千个罪犯，也不冤枉一个好人” 的司法原则，宣告被告人犯罪不能成立。
既没人证又没物证，甚至弄不清楚杀人动机，在当前近乎“无罪推定”的原则下，是控告不了陈家贵的。吃过晚饭，田小刚和贺长伟又轮番上阵，大有不达目的决不罢休的架势。但陈家贵咆哮几句后，便闭嘴不言。看样子他不仅又臭又硬，还略通刑法，知道只要他不承认，就拿他没办法。12个小时一到，就得乖乖放他回家。
当晚，贺苗苗还是不回家，又去了姜海燕家里。贺长伟审陈家贵到凌晨两点，便在办公室里和衣过了一夜。
第二天，张法医带着尸检报告找到贺长伟。尸检报告中记载：死者蔡玉莲生前双乳做过硅胶假体隆胸手术。贺长伟问张法医：“听姜海燕说，贺苗苗也参加了尸体解剖？”张法医有点不好意思：“我老了，不中用了，苗苗这娃不错，是她一手解剖的。我可以退休啰！”贺长伟不解：“隆胸手术对案件侦破有什么作用吗？”张法医摇了摇头，也是一脸狐疑。
接下来几天，贺长伟都没见到苗苗和田小刚。打田小刚电话，说是和苗苗在调查案子。一会儿说在津门乡，一会儿说在关山镇。苗苗和田小刚在一起，贺长伟很放心，甚至于很乐意。在兰水县公安局里，除了外出公差的刑侦大队长龙宇外，田小刚算是年轻一辈中最优秀的警察了。他若能和苗苗相好，贺长伟倒是乐见其成。只有这样，似乎才有可能留住苗苗，为兰水县公安局留住一个优秀的法医。
再见到苗苗时，贺长伟差点没认出来。几天里，苗苗脸上、手臂上凡是裸露的地方都晒得黝黑。看来，没到盛夏，户外的太阳就已经很毒辣。一见面，苗苗就说：“爸爸，凶手不是陈家贵。”
贺长伟很惊讶：“不是开玩笑吧，凶手怎么可能不是他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