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孩提时的记忆里,母亲一直体弱多病,身体颤颤巍巍,但母亲总是很坚强,也很乐观,她总是很羡慕别人有个好身体,但从未放弃过嘴角的笑容。
在老家门前的不远处,有邻居堆放的一堆大石头,其中一块形状扁平且面积够大。母亲就用她不太有力的手将底下垫平整、垫瓷实,防止石头滑落,这样她的坐骑就完成了。在我的记忆里,那时我上高中,哥哥已在我们镇上的中学当老师,家里只有退休在家的父亲和母亲,而母亲总是在吃过晚饭后一直坐在那块大石头上等待哥哥下班归来。她总是不停的将头朝向巷道外面张望,直到天色渐渐昏暗下来,直到哥哥骑着他的摩托车带着轰轰的响声回家,这时的母亲才从石头上慢慢起身,带着喜悦往家走。母亲身体一直不好,走路要比常人费劲一点,但她却从来没有自暴自弃过,而是一直坚强的做着她该做的事情,这也在无形中影响了我和哥哥。
等到周末,吃过晚饭我会拿着书去河边读(老家的房子就在离洮河不远的地方),母亲会在处理完家务后慢慢走过狭窄的小路来看我读书。偶尔有路上的行人会停下来和母亲寒暄几句,说着家长里短的话。母亲喜欢和人聊天,喜欢听着别人说话而发表自己的见解,也喜欢将别人的悲欢付诸于自己的表情里,久久不能释怀,这一点我常常与母亲发生冲突,我认为别人的生活是别人的,我们只管我们自己,母亲却义正言辞的说,人活着要有同情心,能帮一点算一点。等天色暗沉下来的时候,母亲会原路返回,不在看我,而我会将书拧成圆柱体攥在手里,看着周围那一片片绿油油的麦田和听着哗哗流淌的洮河水依依不舍的往家的方向走。想在回想,那是一种怎么样静谧和安然自得的美好体验。走到屋后的小园时,我看见母亲并没有自己先回家,而是又坐在了门前那块大石头上等我一起进家门……
时间久了,大石头也被磨得很光滑,路过的农人也会背着背篓在那里歇歇脚,同时也会听见她和母亲探讨今年庄稼长势的问题,从今年的降水量、是否喷洒了杀虫药、除草是否及时都会讨论一遍,虽然我们家连一亩地都不到,但母亲却十分关心这些,似乎这就是农民的天职。而她从不关心粮食的价格,因为买粮磨面是父亲应该操的心,这就叫各司其职。
不知何时,门前的大石头早已不在,不知是被人拿了去,还是邻居以备他用。不经意间,领居家的墙已垒的老高,但我也没找到那块大石头。
在我工作以后,母亲便跟着我一起生活,住在没有大石头可以歇脚的家属楼里。母亲每天似乎都不是太快乐,显得神思忧郁,只有姑姑来我家时眉头才会舒展一些。姑姑告诉我,母亲住不惯家属楼,嫌家里太密闭、不畅快。但随着母亲年龄越来越大,她的身边不能没有人照顾,我和哥哥也不放心把她一个人留在老家,所以母亲想要回去的愿望一直就没有实现过。直到两年前,母亲病情加重,我们才把母亲送回了老家,从此,母亲再也没有进过我城里的家门,而我却在思念满溢之时偷偷的回老家看看,也曾在没有大石头的门前嚎啕大哭,似乎这样我就稍微好受一点!
正如《目送》里所说:所谓父母子女一场,只不过意味着,你和他的缘分就是今生今世不断的目送他的背影渐行渐远,你站在小路的这一端,看着他逐渐消失在小路转弯的地方,而他用背影默默告诉你:不必追。时间是一只藏在黑暗之中温柔的手,在你一出神一恍惚之间,已物走星移。母亲在时我也曾坚定的认为我是个不用长大的孩子,而长大也是在那个夏天的早晨,就在那一瞬间,我用撕心裂肺见证了母亲的离去,我用眼泪诠释了面对死亡的无能为力,我用午夜梦回寄托着我无尽的哀思。而我的成长,也是在那个花儿落了的早晨,我完成了一个大人的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