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影风残处,笛声曲悠悠。
饮酒独自醉,我归君未归。
(1)
正是开春时节,湘南竹林里一片宁静。突见一只信鸽飞入,正舞剑的顾闻柳便停了下来,接住信鸽从脚上解下信来。
原来是二哥的喜帖,这是江湖中天大的喜事。风雪阁的二公子顾风畔和余姚苏家大小姐苏月稀,江湖中第一门派和德高望重的苏家强强联合,再无人可敌。
顾闻柳看着高兴,随即提起一壶酒仰脖一饮而尽。想着自己正好借此机会好好拜见风雪阁的师叔伯们,还能会会各师兄弟,心里一阵痛快。简单收拾了行李后便踏上归途。
到风雪阁时已是三天后,众师叔伯见这位四公子回来都是喜不自禁,又嗔怪道这位风雪阁的四公子如退隐江湖般隐居湘南竹林。顾闻柳也只是笑笑说自己对江湖事没有兴趣,还是一剑一酒来得自在。
拜见完师叔伯,顾闻柳到了二哥顾风畔处。进了屋子便瘫坐到凳子上,提起酒便喝。顾风畔笑他“你也就忍得了那几刻!”
“二哥,聪明人看破不说破!还是恭喜恭喜!”
顾风畔稍正坐,眉头略微锁紧,开口道“闻柳,有一事要拜托你。”闻柳见他这般,也正襟危坐,“二哥有何事直说便可。”
“你可知江湖上所传的桃鸣谷?”闻柳说道。
“桃鸣谷,传言那不是西域的一个教派?”闻柳常年隐居竹林,但对江湖上的事还是略有耳闻。都说这桃鸣谷里都是女子,所练武功不为外人所知。曾有人去西域试探,但去者都有去无回。
“你有所不知,近两年桃鸣谷的人屡次出现在中原。江湖中各门派的人均有被其所伤过,所以……”
“所以这次你大婚也是想集合江湖中力量?”闻柳接话道。
“不仅如此,我担心她们会在这江湖盛事上挑衅,所以大婚当天还是想你多多注意”
“原来如此,二哥请放心,当天我和师兄弟们定保你婚礼顺利进行。”说罢两人相视一笑,风畔也擎起一个酒杯,“来,我和你喝一个!”
临近大婚的这几天,风雪阁上下都忙得不可收拾,唯有闻柳无事可理,今儿和这师兄喝杯酒,明儿和那师弟和杯酒,到了晚间便独自一人躺在园中池塘边,哼着小曲闻着酒香浅浅入睡。
这天如寻常般快要入睡,忽然闻柳感觉到周围有人走近。“是谁?”他忽然坐起,环顾四周,却突然感觉被人点了穴道。“是谁?出来!”闻柳一边说着,一边尝试运气解开穴道。
言语间才看到一个身袭紫衣手持长笛的女子缓缓走来,只是她脸上蒙着面纱看不清面貌,“你是谁?”闻柳继续问道。
“你还真是话多。这江湖上的大喜事还不许别人来参观参观了?”
闻柳运气好久才感觉这点穴手法怪异,难以解开。女子好似看破了他,冷笑一声,“别费劲了,你是解不开的。放心,我只是来看看,这婚事能办成什么样。”
说罢,女子转身便走,长笛一扬,闻柳瞬间感觉全身轻松。急忙追上去,却早已不见踪迹。闻柳晃了晃脑袋,“酒喝多了,遇见鬼了?”
(2)
顾风畔大婚当日,风雪阁一片热闹。江湖上各大门派都来凑个热闹,图个喜庆。
风雪七公子被老阁主要求都身着红衣,闻柳打趣他们就是个摆设只要二哥红衣就好。老阁主拿他没法,于是这接亲的队伍中一眉飞入鬓,眼似墨玉,手拿酒壶的白衣少年十分惹眼。
这一行人从苏家接了苏家小姐出来,起轿往出走了没多远,闻柳的酒才入肠,忽然狂风乱作,马儿皆受了惊,众人抚马之际风沙慢慢散去。
为首的七人这才看清不知何时风畔马上已落一紫衣女子,脚尖轻点马头,一把长笛直指风畔咽喉!
只见这女子眼若桃花,眉目间似有戏谑,双唇微微张开“顾风畔,咱们的账不如今天来算一算。”
在风畔后面的闻柳这才反应过来,这女子声音,竟是那晚园中的女子,今日不曾戴面纱,终于能看清面貌。
就在此时,他的师兄弟们早已拔剑而出。闻柳低头看了看自己的佩剑,“墨魂,咱们先看看,这是个什么情况。”
只见以风畔为首,已将那女子包围住。
“今日是我和顾风畔的私事了结,你们其他几个,就不要来送死了。”
“桃鸣谷自作孽,由不得我们为江湖扫除异端”三公子说道。
“哼”那女子轻笑一声。
闻柳在旁边看得仔细,这女子功夫奇特,身形也异于常人。几次剑已近身,却又被她巧妙躲过。但一人终不敌六人,已受了两掌。只见风畔从她背后出剑,闻柳从马上一跃而起,落到了风畔前,风畔急忙收剑。
“原来你们这些中原大派,也都是能以多欺少,呵呵,顾风畔咱们改日再会。”
只见紫衣女子扬起长笛,“桃风败柳!”恍然间接亲的队伍被桃花包围,飞舞间把轿夫的手划伤,轿子“哐当”一声落到地上。轿中的苏小姐心里一惊,紧紧地握住了拳。
待这桃花散去,早已不见女子身影。闻柳接了一片桃花来,放至鼻尖还能闻到阵阵桃花香。
之后大家重整了队伍,好在之后再无混乱。
晚间喝酒,闻柳问起风畔“二哥今天没曾想我还帮了倒忙,只是今日这女子是谁?”
“闻柳,今日我们本就不存胜望。呵呵,这女子就是桃鸣谷的小谷主,名叫叶清鸢。早前就遇到她几次残害我们中原武林中人,极其心狠手辣,只恨不能将她手刃。只是到也伤了她几分。”
“原来如此。”闻柳点了点头,“二哥,你婚事也过了,我大概明天也就回竹林。”
“闻柳,最近江湖不太平,师叔伯们都还是希望你回来帮帮他们……”
“好啦二哥,这些事就留给你吧,我呀,还是品品酒耍耍剑的好!”
说罢便出了风畔房门。
(3)
这日闻柳也不再着急,骑马缓缓往湘南竹林去。
行至一树林中,忽闻一阵桃花香。疑惑之际,抬头看到一紫衣女子仰卧在一树枝上。
“是你”闻柳笑道。
叶清鸢坐了起来,“没错,是我。桃鸣谷小谷主叶清鸢。”说完纵身一跃,落在闻柳面前。
“你找我什么事?又想来点我穴?”闻柳也从马上跳了下来。
“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何救我,不过还是前来致谢。不过我和顾风畔之间的账还没算完。”
“姑娘,我二哥到底是哪里得罪你了?不如我帮你教训他一顿算了。”闻柳欲往前走,未曾想叶清鸢长笛先出,抵在他的脖颈间。
“诶诶,你这小姑娘怎么说动手就动手呢?我退后便是了。”说完便往后退了两步,拿起酒壶便又是一番畅饮。
“你二哥,是怎么和你说的啊?”叶清鸢轻声一笑。
“呃,这,,,”
“是不是说我心狠手辣,还残害了你们武林中人?”
闻柳一愣,“呵呵,暂且就如此吧。”说完叶清鸢抬脚刚想走,却被闻柳拦住,“有人来!”
“先把你面纱蒙上!”闻柳扭头对叶清鸢说,见她久久未动,“现在不是节外生枝的时候!”闻柳补充道。
这时叶清鸢才慢慢蒙上面纱,站在闻柳身后。
果然,不久一队人迎面而来。闻柳一看,竟是青城派的一众上下。
“呦!原来是风雪阁的四公子。久仰久仰。”闻柳应付道“莫掌门言重了,此去何处?”
“这正是参加完二公子的大婚,赶着回去。这位是?”莫掌门指了指叶清鸢。
“哦,这是我义妹,身染重疾我带她出来走走。”叶清鸢也配合地略微点头示意。
几番寒暄过后,各自道别。闻柳带着叶清鸢骑马而去。走了一段,确定青城派人已走远后,闻柳低头说“我记得你好像是来道谢的?”
“所以呢?”叶清鸢抬头问道。
“我也不要你其他,不如你陪我到我的竹林里痛饮一番即可。”
“如此即可?”
闻柳点头,“好,那你先追上我再说。”说话间,叶清鸢脚轻轻一点马背,便窜了出去。只见一抹紫色的身影在树林间穿梭,或轻点树枝,或脚踩叶间,闻柳一笑,扬鞭追了上去。
到湘南竹林时已是黄昏,闻柳让叶清鸢先在石桌旁落座,自己去拿酒。回来时却听笛声悠悠,不禁沉醉其中,一口饮完手中的酒拔出了墨魂剑舞了起来。
叶清鸢看着,认出这是风雪阁的《擎风剑法》,原本遒劲的剑法却被闻柳舞得格外潇洒。不禁停住了笛声,“诶,你怎么停下了?”
叶清鸢提了一壶酒,浅尝一口,“你不怕我把你们风雪阁的剑法偷学了去。”
闻柳也停了下来,“我想你也不是这样的人,哈哈。”
月影初上,陈年的老酒格外醉人。晚风微醺,叶清鸢还是不胜酒力,开始和闻柳攀谈。
“看你也不像这心狠手辣之人,怎就和我二哥有了过节?”闻柳伺机打探道。
叶清鸢一笑,提着酒飞到屋顶上,“那你得问问他,当年如何在西铭湖畔认得的叶清鸢。又如何在清风楼上说着不顾江湖传言要许叶清鸢这一生的?”
闻柳一惊,不知二哥竟还有如此这段故事。大婚当日却依然还想致她于死地。他佯装镇定,只见清鸢在屋顶上吹起笛来,笛声忧鸣不绝于耳。
眼见叶清鸢一个翻身从房顶上摔了下来,他忙起身飞过去,环抱住叶清鸢稳稳地落在了地上。
怀中的女子笑中带泪,格外妩媚已是沉沉睡去。
(4)
叶清鸢在这竹林里一住,便是一月之久。
闻柳也小心问她桃鸣谷的事,她只说有老谷主在便好。这一月有余,其他的还好,酒量却是与日俱增。心情好时还出门买了一个酒壶带给闻柳,上面赫然刻着一枝桃花。
竹林外却不再太平。风雪阁老阁主以年事已高之名,将阁主之位传给了二公子顾风畔。各门派虽都发来贺信顾风畔却深知这些人只是口头道贺心中还不知如何想他这个新阁主。
苏月稀安慰他,“人心这事,还需慢慢拉拢。你还是先把风雪阁阁中事处理好才是正经。”于是顾风畔再次发帖,请闻柳一等人共商大事。
闻柳接到帖时,和叶清鸢说“小姑娘,我要行正事去。你就在这林子中等我回来可好?”
叶清鸢彼时正躺在一棵侧竹上。
“你且去,顺带给你二哥捎句话,我改天再去取他项上人头。”
闻柳不再理会她,骑着马扬长而去。
未曾想闻柳才走一日,有人便进了湘南竹林。叶清鸢闻声走出屋子,却见是桃鸣谷的人。
“参见小谷主!”面前的人瞬间跪下。
“你们此次来有何事?”
“禀告小谷主,谷中有大事,老谷主她……”
“我师傅怎么了?”叶清鸢急忙问道。
“还请小谷主速速回谷!”
叶清鸢心里一急,挥手在屋柱上刻下几个字便和众人一起离开。
待她回到谷中时,只见谷主躺在冰床之上。叶清鸢知道,这是谷中弟子为谷主续命之法,“师傅!”叶清鸢急忙跑上前去。旁边便有人上来禀告,“小谷主,那日正逢谷主闭关,却有人闯入谷中。佯装成谷中弟子潜入谷主房中,不仅出手打伤了谷主,还。。。”
“还什么?”
“还,还盗走了《桃若心经》。”
叶清鸢怒上心来,此时谷主才艰难地说道“桃鸣谷各弟子听令!今日起,叶清鸢为新任谷主!任何人不得违抗,除清鸢外,其他人退下。”
瞬时房中便只剩叶清鸢和谷主二人,“师傅,是我不好,没有及时回来!”叶清鸢已是带着哭腔。“清鸢,此人能深知我闭关时间和桃若心经的藏处,必是潜伏谷中良久。你,你要小心。”
“师傅!”谷主突然坐起,将叶清鸢转过身去,“清鸢,你我师徒一场,为师将这所剩的一成功力传给你,日后江湖定是腥风血雨,还望你多多保重!”
清鸢深知,桃若心经唯一缺陷便是隔三年功力便要重修一番。练的时间越长,重修的时间便越久。此人能知道师傅重修功力的时间,并能趁师傅功力未恢复之际将她打伤,在谷中的时间定在十年之上。
叶清鸢心中一寒,究竟是谁。
她命各弟子查近期出谷的弟子,一个名字跃入眼帘——林染。
(5)
风雪阁七公子难得齐聚,酒欢之际,作为新阁主的顾风畔开口道“各位师兄弟,风雪阁作为武林第一大派。自要担负重任。现在桃鸣谷危害中原武林,我们必须将其趋之。”
闻柳听闻,插话说“二哥,你怎知道是桃鸣谷在危害武林?”
“四弟有所不知,我大婚当日你也见到,那叶清鸢小谷主已想取我性命,并且桃鸣谷的人做事必留桃花为印记,各门派已出现众多事例,前几日这叶清鸢已继位成为新谷主,如若不除,必成心头大患!”
闻柳听闻,自觉诧异,为何叶清鸢成为了新谷主,她不是在竹林?又不好表现,便只能喝酒掩饰。各师兄弟觉得顾风畔所言极是,都已是要将叶清鸢手刃。
这边闻柳想早回竹林,却被顾风畔一留再留。桃鸣谷那边,叶清鸢已猜测定是这林染作祟,却已快到自己闭关之日,不得不耽搁下来。
一日,叶清鸢收到一信鸽,上书“酒已酿好,等你来饮。湘南竹林见。”本已心事重重,好容易才能舒展开眉头,未经细想便不顾谷中人劝阻策马而去。
到竹林时,林中格外安静。叶清鸢小心翼翼走着。
“顾闻柳!”叶清鸢唤了一声。
“哈哈哈哈……”突然背后想起了熟悉的笑声,叶清鸢猛一回头,眼前站着的,赫然是顾清畔和,“林染?!”
苏月稀点头一笑,作揖道“小的参见新谷主!不过谷主还是适应我的真实身份比较好,我是余姚苏家大小姐,苏月稀。”
“你们!”
“清鸢,没想到今日能如此相见。要怪只能怪你太天真,当日我与你交好,也只是为了从你口中套出桃鸣谷的秘密,没想到你滴水不漏,让我好找!”顾风畔说道。
“那些武林人士也是被你残害,嫁祸到桃鸣谷身上的吧,你想造成西域和中原矛盾,坐享其成对吧!”
“你这会倒是聪明,不过没想到你竟按兵不动,不如我今天除了你这妖孽,坐稳武林第一大派的位置!”顾风畔眉眼间已有得意之色。
叶清鸢咬牙说:“哼!就凭你们两个,还奈何不了我!”
“叶清鸢,别人不知道,难道我还不知道你么?今日理应是你闭关第一日,功力还不到一成,我们还奈何不了你?”一旁的苏月稀冷冷地说。
说罢,顾风畔剑已出鞘,直直朝叶清鸢刺来。叶清鸢忙用长笛去挡,只是这笛本就是运气之物,持笛者若无十足内力,这笛便与寻常笛子毫无差异。
顾风畔剑已逼近,硬生生将笛一分两半。叶清鸢也被剑气逼得退后了几步。
“哈哈哈,桃鸣谷谷主看来也不过如此啊。”顾风畔得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