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曲正阳的狠唳
林小焕和曲生去前厅的时候，曲老爷好似在假寐中，身上盖着一件外衣。
曲正阳两鬓有些白发，眼角的细纹不是很深，虽然他老了，不过到底是年轻时带过兵打过仗，身体硬朗。曲生和他一点也不像，肤色不一样，性格不一样，有很多不一样，脸上更没有一点相似之处。
“你们来了？”曲母并没有坐着，而是站在曲正阳的旁边，脸色有些不好。
“嗯！”曲生微微颌首。
“正阳，生儿和小焕来了。”曲母一手搭在曲正阳的肩膀上，低声说着。曲氏童诗音略施粉黛，虽说有了年龄但也风韵犹存。
曲正阳脸上疲乏之态尽显，一双眸子略睁，目光锐利的扫了一眼曲生，启口道：“用膳！”
曲生察觉到曲正阳是不高兴了，神色凝重，恍惚又转过神来，生怕林小焕看出端倪。林小焕手有些凉，她也感觉到了曲正阳眼里的锋利，让人心生寒意。
曲生握紧了林小焕的手，用了力道似在说：“别怕有我呢。”
用膳时，屋子里静的可怕，就算有人耳语别人也听的到，也许这就是暴风雨前的宁静吧。
果然不出所料。曲正阳撇了一眼吃饭的众人，幽幽开口道：“生儿，这几年你是过的太安逸了么？是忘记了你母亲的样子了么？还是说你本就记不起来了？嗯？”曲正阳语气轻飘飘的，说的话也让人一头雾水，最后一个字却用了重音，“啪”一声把筷子按在桌上，没有犹豫，果断伐绝。
曲生吃饭的动作停顿了会儿，随即接着夹菜给林小焕，好像曲正阳不是在给他说一样。过了好一会儿，林小焕不忍开口道：“暮琛，爹在跟你说话。”曲生看了她一眼，现在的曲生才是多年前的样子，俊朗的眉目，此时冷着脸，感觉像是冬天的风，冷冽让人不爱靠近，这时的他像极了征战的曲正阳。
曲正阳没有问林小焕，只是直接拿曲生开刀。她不知道的是，曲生的生母就是太温柔，太相信人，终究命丧他人手里，是他太纵容冉月，才会发生那样的事，所以他不希望他儿子也是这样，虽然这“未安”镇是个很安定的村子，可他们终归是要回去那充满尔虞我诈的京城去的。
林小焕还没回过神，就见一根筷子向曲生飞来，她惊呼了一声：“小心！”放在手上的碗应声掉在桌上，“咣当”小小的碗没有叩在桌上，只是沿着桌子边缘转了好几下，才停止。曲生侧过头避开了筷子，脸颊旁还是留下了一抹红肿的印子，看起来很是扎眼。一旁的曲氏童诗音旁若无人的吃着饭，优雅的做着妇人该有的礼仪，没有管之前的暗潮涌动已变成了正大光明的攻击。
“生儿，呵……看来“未安”镇的生活真是让你太舒服了。忘记了自己是谁，该做什么了。我何时说过让你可以用暮琛这个名字的？忘记了我说过的，这样你觉得很满足，是吗？”曲正阳明明唤着那么温柔的名字，语气却很严厉不给人喘息的机会。
“我没有！”曲生不卑不亢盯着曲正阳的眼睛，坚定自信，好像是在做一件别人做不到的事。
“很好，很好，记着你是我曲正阳的儿子，该记得的要记得，该做的不管多少年过去都还是要做的，不要忘记敌人犹如豺狼的样子，记得他们在你手上攥着，别想着放过他们。”曲正阳站起身，背对众人，对曲生说着，那狠绝的唳气像是地府重获新生的人带着不是你死便是我活的气势复仇一样。
“孩儿记得了！”曲生也站起身来，眼神与之前看起来不一样了。
童诗音扶着曲正阳走了，她从头至尾不曾说一句话，曲府的规矩便是家主做什么不得由任何一人插手，不过以前有个人没有顾过曲府的规矩，那就是曲生的生母。
待他们走了，曲生和林小焕也没有停留回了房，一路上有很多疑问的林小焕也没有出声问曲生，看来刚才的一幕令她还没有回过神。
经过荷花池旁时，林小焕站在那儿，扯着曲生的衣角，样子委屈极了，头低着很安静。曲生看着她，揽着她的肩问道：“吓着你了么？”
“没有，你的脸还疼么？”原来，她就是为了这个事才这样的。
曲生有些失笑，却也有了些动容，毕竟林小焕开始关心他了。
“哈哈……”曲生看着林小焕小媳妇的样子，大声的笑着，“嘶”曲正阳力道不小，稳、准、狠，就算曲生是他的儿子也不留余地，曲正阳说过：“躲不过我的箭，就说明你很弱，是生是死要看你。”所以曲生身上的伤大大小小不计其数，有和曲正阳征战时留下的，有和曲正阳交手留下的。这几年安稳，但是跟那些人暗中交手，也有新添的伤痕。
“疼吗？”林小焕听着曲生疼痛的声音，心下一紧，手抚上曲生的脸，赶忙抬起头问道。
“不疼，”曲生不在逗她了，没有笑，不想她担心便撒了谎。这是这么久他对她说的第一个谎言，可能以后还会有很多谎言来搪塞她吧，曲生有些拿不定主意。“走，回吧，这夜里还是有些冷的。”
他们回了房，没有立刻洗漱就寝，乘着月色，烛光摇曳。曲生让林小焕坐在桌子旁说：“我知道，你有很多疑惑，就别人而言也不可能不问。曲家是从京城搬来，小镇上的人不过问，资产很多，比你家有过之而不及。今天的一幕令你对曲家更不了解了，但是，我不想解释，这些日后你会慢慢知道，我们现在是一家人，所以不急。你呢，今天和季末安的事我也先不过问了，这样我们彼此都有秘密，我试着了解，你也试着了解我。行么？”
林小焕没有立刻回答，想了一阵儿，才点了点头。
夜很深了，他们之间好像多了很多故事。
曲生看着林小焕睡下了，便出了房间。书房里灯火通明，曲正阳看来一直在等他。“爹……”曲正阳正在研究书桌上的一封信，眉头紧皱，没有抬头看他，好像发生了什么大事。
“疼么？”曲正阳开口道。
“不疼！”
“不疼，说明我还有给你传达清楚。” “已经很清楚了。”
“哦，这样最好不过了。”
“看看这个书信，老家伙们好像按耐不住了。”曲正阳抬头，向椅背看去，嘴角上扬不屑一顾。
曲生知道，父亲嘴里的那些老家伙们。来“未安”镇已经五年了，五年能做很多准备，培养势力，重新整顿军队。
曲生接过信，面色一紧，将手里的纸揉皱了。
“你的事我没有干扰过，那个姑娘你明知要辜负，为何还要娶她，就因为你愧疚？把你那多余的情绪收起来，你不适合。”曲正阳头扬起，闭着眼揉着太阳穴残忍的说着事实。
“这些事，我自己会处理，不劳您操心。”曲生有些不高兴了，对曲正阳冷言冷语道。
曲正阳也没说什么，蓦地睁开眼，摆手道“希望你不要让自己后悔，下去吧！”
曲生打开门的时候，顿了一下，对曲正阳说：“您早点休息吧。”曲正阳绷紧的神经松懈下来，疲惫随之而来，不过看起来温和了很多，低声说：“臭小子，”笑了，那是一个父亲柔和的一面。
曲生出了书房，一路喃喃自语，会后悔吗？他不笃定，只想能拥有几刻，就用这些时间来对她好，是爱也罢，是愧疚也好。
夜好像装了好多心事，清冷的风吹着，雨要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