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没写文章,不是因为没有什么透析生活可记录,而是不知道怎么去写。6月23晚上,正在群里和病友聊天,透析室义工+患者家属的包叔女儿小钰在群里发了个微笑表情,因为知道她这个时间还在学校里,并且自从换了透析时间后,已经好久没见包叔和包姨了,便问最近怎样了?
小钰问道:是我吗?我挺好的。我便道:包叔包姨现在怎样?小钰回道:我妈妈死了!当真下了一跳,刚开始还挺无语的,就像小钰在开玩笑,便又打了几个问号,问怎么回事?我只是几个月没见包姨,怎么可能死了。
小钰便说是当天早上四点五十死的。问什么原因,小钰便不知道了,刚被姐姐从学校里接回家,具体什么原因,都不清楚了,最后说句,就像做梦一样。
我便去问透析室的护士怎么回事,虽然小钰说了她妈妈去世了,可还是有点不信,结果护士说是真的,原因是:肛周脓肿,已经五个隧道了,都到了大腿了。护士没有解释什么意思,问群里的病友,知道的也不多,只有一个病友说不好治,感染,尤其是小钰的妈妈还有糖尿病,常年卧床,要么就坐轮椅来来去去。
刚去透析室的时候,因为跟病人都不熟悉,也没仔细观察病人,后来一个病友说起来,问包姨为什么少了一根腿时,才发现,常年坐轮椅的包姨,另外一根裤管是空的。后来又从病友聊天中得知,包姨因为糖尿病肾病,眼睛也看不到。
后来15年年初,换了透析的床位,便被分配到包姨所在的透析区域,那一区就只有四张床四个透析机,我在最里面靠墙的区域,我的对面是很健谈的杨姨,杨姨和包姨挨着,包姨对面是非常擅长讲故事的李姨。
我们四个差不多在一个区透析了快一年左右。
每次上机后,总喜欢听临床的李姨讲故事,包姨和杨姨也会插上几句,讲几个。记得有一次,估计李姨讲故事的声音有点小,虽然我跟李姨挨着床铺,有时候也听不清楚。就听杨姨说:“李姐,你大声点,我们在这边听不到,心里刚(方言,非常的意思)着急了!你说大声点,我们一起听听!”
李姨就笑着打趣:“杨**,你也讲个故事我们听听。”
后来跟几个阿姨熟悉了,每次去,都会跟几个阿姨打招呼,尤其是爱讲故事的李姨,因为也是糖尿病肾病,眼睛看不到,每次我去的时候,都会伸手戳戳李姨胳膊,喊一声:“姨,我来了!”。李姨就会笑着说:“**,你来了!”
有时候随身带着糖,就一个阿姨送一块。包姨一般透析带着什么好吃的,总喜欢给我一份,弄得我不好意思,只能想办法弄点好东西,送包姨的女儿。记得有一次去透析室,包叔送我一个人参果,是小钰出去玩,十块钱一个,觉得好玩,就买了两个,我和她一人一个,包姨说人参果可以吃,我也觉得好玩,现在还摆在书房的厨子上。
没过多久,包叔又送了个红苹果,甚是可爱。
在这段透析的时间里,包姨做了个白内障手术,有一个眼睛可以看到了,记得那天去的时候,看到包姨一只眼睛挡了纱布,因为不知道什么原因,临床的李姨说:“**,过几天你包姨就能看见你了!”
虽然是包姨做手术,李姨说话也挺兴奋的。后来包姨眼睛看到后,我去的时候没在意,包姨和包叔说:“那就是张**,不像长(方言,生病)病的人。”包叔便兴冲冲过来跟我说:“你包姨说你不像长病的!”临床的李姨便笑着说:“**的声音挺好听。”包叔便接道:“李姐你也去做手术,做完手术也能看到张**了!”
后来到了15年年底,透析室改变了以前排床位的方法,拿这号进透析室,自己选择床位,如此,原来的顺序便打乱了,我和三个阿姨也被排到了不同的位置,也没法在聊天,讲故事了。
因为李姨15年一整年,几乎除了住院就是住院,高钾过两次,还有一次休克过,一年就做了两个新内瘘,插管了两次,后来内瘘管子都不好用了,而且不知道什么原因的内瘘静脉扎针的地方扎上针就疼,到后来查不出原因的半身疼,疼的简直没法了,而且饮食再注意,钾还是高的吓人,因为透析受不了,每次只能3小时就下机。
医生劝李姨去济南的医院看看,可李姨的家人总是没时间,直到快过年时,才放假有时间陪着李姨去了济南,然后就再也没在透析室见到李姨。
直到过年后有一次和包姨挨着床铺,去问包姨:“李姨去济南为什么还没回来?”包姨答:“你不知道啊!你李姨早就死了!”我几乎是愕然,包姨道:“你李姨去济南第二天就死了!”
当时吃惊愕然又伤心,想起那句聊天,李姨说:“**的声音挺好听!”包叔说:“李姐,你也去做个手术,就能看到**了!”可李姨再也没有机会看一看我了。
再后来,因为有个病友独自带孩子的缘故,跟我换了透析时间,我便从早上透析改为了下午,也把原来3、6的透析时间改成了2、5,原来的好些病友,包姨、杨姨也碰不上了。
直到后来有一次,透析室停水的缘故,把星期三白天透析的病友分别安排在了星期二的晚上和星期三晚上,由此而碰上杨姨和包姨。
记得那天我正透析这,包叔过来看了看我的透析机,说:“你比你包姨早下机半小时,下机后去跟你包姨和杨姨说说话,你自从换了透析时间都见不上了,她们都挺想你的!”我当时也好感动,下机后虽然很头疼,但还是在床上躺了一会儿,就跑去跟两个阿姨聊天了。
当时包姨也已经下机了,杨姨还有一个多小时。虽然聊着聊着我不知道说什么,但知道她们现在情况都很好,就好了。
尤其是杨姨,我换透析时间前的最后一次透析,杨姨因为透着透着没动静了,怎么喊都不答应,人直接动不了,肢体没意识,人还能听到医生说话,却也只能听,张嘴巴也说不出话来。吓得医生和家人,各种拍片会诊,最后直接弄去门诊急救。
而当时我走的时候,看家人和医生忙碌的样子,也没办法问怎样了。
后来一直牵挂,直到这次聊天,看到杨姨没事了,便放心了。虽然杨姨后来又出现了一次这样的状况,直接去济南才查出原因治好的。
上个星期五去透析,我进门诊楼,正好看到杨姨透析出来,脸色还是不怎么好看,比原来瘦的吓人的脸已经稍微好看一点了。站在门诊楼前聊了几句,可能因为李姨,包姨都去世了,就剩下我们两个,看到彼此无恙,还能安然聊天,不知怎的,格外亲切。
前几天给包叔打电话安慰下,说起包姨,李姨,杨姨还有我,包叔说,你们四个以前在透析室就像“四人帮”一样,你包姨总是跟我说你多好多好,小钰也总是说俺**姐姐怎样怎样,她有些话不跟我说,都跟你说。现在妈妈没有了,孩子一定挺伤心的,等找个没雨的天气,带孩子出去散散心。
虽然我透析只有两年多一点,却认识了这么多可爱的病人,因为彼此的遭遇而伤心,为彼此的高兴而高兴,因为长期不见而牵挂,哪怕现在包姨和李姨都去已经去世,却依旧跟她们的家属联系着。
上个星期,常年在医院给李姨做陪护的李姨的妹妹,打电话问我,她们那个星期五要去给一个寺庙开光,我总是呆在家里,不如跟她们一去看看。
有时想想,透析并不糟糕,是透析让我认识了这么多有爱的病友,或许她们只是我人生的一个过客,或许再过五年十年,记忆的叠加会让我忘记她们,可曾经的那一段时光,确实温馨温暖而美好的。
因为曾经快乐过,便也值得。
2016.07.03 晚9:56
郁婉扬
记
远两位阿姨在天之灵,幸福快乐,愿杨姨和我都好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