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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夜静得出奇,秋风坠入湖面泛起阵阵涟漪,他匿在黑暗里努力调整自己的呼吸和心跳,等候着猎物落网。
“来了!”
门闩滑动,房门微张,门内之人还不及走出,影三便诡异地出现在他身后。还未等那人反应过来,脖颈处突然一阵凉意,眼前顿时漆黑一片。影三熟练地托起尸体,整个过程没有一丝声响。
“叮叮铃——”
铃铛声响,影三感到背后一凉,他顾不得那么多,运功就向窗外飞去。霎时间,消失于夜色之中。
月光在寒露中显得格外朦胧,“今年的秋可真冷啊!”影三嘴角淌着鲜血,蹒跚地走在林间。他背后的酥麻遍布全身,经脉开始阻塞,肌肉也变得僵硬起来。“刚才镖上的毒快攻入心脉了,今夜怕是要栽在此处。呵!这林子开阔得紧,倒是个埋葬的好地方,唔——”影三的视线愈发模糊,渐渐失去了意识。
是药香?
影三昏昏沉沉地睁开双眼,一位十岁左右的孩童手持拂尘在一旁打坐。只见他双目紧闭,满脸透着稚气,那眉间的一抹朱砂更是平添些许可爱。再定睛一看,影三蓦地从榻上惊坐起来。
“小棠!他是小棠!”影三瞪大双眸,双唇微微颤抖,“不可能,小棠已经死了,是我亲手埋了他的尸骨,不可能!”情至激动处,余毒乱窜,影三“哇”地吐出一口黑血。
那孩童见状,满意地笑着,两个浅浅的梨涡若隐若现:“没想到顺手拿的药这么管用,才一个晚上断肠红的毒就散得差不多了。”他凑上前,扶起影三手腕查看脉象:“咳咳,是小道救了你哦,你要懂得……哎呀,你干嘛,你抓着小道干嘛?”
影三大力拿住他的肩膀,怔怔地盯着他,全身不住地发抖。
那孩子肩口被捏得生疼,慌乱中一掌打在影三胸前:“你干嘛,小道好心救你,你一醒来就对小道动手动脚。莫不说你是男子,就算是女子,无晦……无晦也不能行这苟且之事!”
逍遥内功!影三渐渐冷静下来:原来是武当派的道士。他的眼神又恢复了往日的空洞:“呵,他怎可能是?”
“你这个暗香杀手好生奇怪,自己倒在林子里不说,醒来就发疯似地乱摸人,莫不是被那断肠红给毒傻了?”无晦一边整理自己的衣冠,一边小声喃喃。“诺,给你,这药每日辰时以水服用,三日内力便可恢复。”
“无晦师弟,你在里面吗?我进来啦?”
话音刚落,无晦便一个翻身,眸子忽闪忽闪地望向影三:“糟糕,他们驭着追踪符发现我了。那个……小道救你一命,你要懂得知恩图报晓得吧。帮帮忙!帮帮忙!帮我挡住师兄好不好?”
影三好笑地打量着他,微微点头。
只见三个武当走进破庙,其中一位年长者微微作揖:“这位少侠,可曾有看到一位小道士路过这里?”
“未曾。”影三盘膝而坐,偷偷打开腰间香囊。
“追踪符指引我们来到此处,应该不会有错,还望少侠能如实相告。”
影三扫视一眼,冷言:“如你所见,并无他人。”
“别跟他废话!你把小无晦藏哪去了,再不交出来别逼我们动手!”三人中年级尚小的拔剑就砍,剑刚出鞘就被挡下。“慢着,师弟你闻,是兰花的香味!”
武当三人的脸色当下变得及其难看,暗香身为杀手门派,每一个杀手身上的东西都有可能致命。年长者微调气息暗自抵挡香气:“这位少侠,我们只是来找小师弟回山,并无敌意。”
“他无碍。”影三一字一顿地说道。
年长者看向影三,好像明白了什么,赔笑到:“想必是那追踪符昨日浸水失灵,打扰少侠了。”
“师兄你——”
“我们加起来都不是他的对手,何况现在这空气中弥漫着不知什么毒,难道你们真想葬身这破庙中?”
影三抛给他们一个玉瓶,转身躺下:“解药。”
望着他们渐渐远去的身影,无晦这才从佛像后面探出脑袋:“哈哈哈,无恙师兄刚才那个气急败坏的样子想想就好笑。哼!让他平时总欺负我,那个家伙也有今天。你是不知道,小道我在武当山上被他们……”
影三懒懒地躺在榻上,闭目养神:“安静,你也中毒了。”
无晦听罢,一把扔下拂尘,眼泪汪汪地冲着他大叫:“什——么!你……你你,小道刚刚好心救你。现如今不过是请你帮小道一个小忙,你……你你居然毒害小道。真是天道不公,人心不古啊!小道还这么年轻,难道这么快就要去地下陪祖师吗?啊啊啊啊啊!”
“别吵,只是中毒,不会死,半个时辰就恢复了。”影三看着无晦在自己面前慌张地踱来踱去,心里不禁涌出一阵暖意——
“小棠,当年也是这般哭闹。”
无晦用道袍擦了擦眼泪,带着哭腔:“真的吗,那刚才的解药……”
“那是助眠丹。我现在调不出内力,没有把握与他们一战。”
夜半,庙里香烟缭绕,无晦从打坐中睁开双眼。感觉到自己内力并无损失后,他小声嘀咕:“算你有点良心。”看着眼前熟睡的影三,汗水顺着发丝渗在衣襟上,冷毅的脸上微微发白,看起来十分虚弱。“身为一个杀手,竟敢把多处要害暴露在生人面前,不合格呀不合格!”
“这样胡言,作为刺杀的目标倒是十分合格。”幽幽的声音从影三那儿传来。
无晦摸了摸发凉的后脑勺,尴尬地笑着:“哈哈,我是说晚秋清冷,看你现在如此虚弱,小道大发善心想给你生火御寒。”
“不用,寒冷能保持清醒。”
“哈?暗香的人都这么怪异吗?可他的修为看起来又很高,逃出来后总被师兄们缠着,不如……”无晦想着,不由得计上心头:“咳咳咳,这位兄台,你看你现在如此虚弱,不如我们结个伴。你送我到金陵城,我保证接下来的三天里不让你受到任何伤害,怎么样?”
无晦看着对方毫无反应,又接着说:“你别看我年纪小,什么道符啊、术咒啊我从师傅那偷……啊不,拿了很多,对付一般仇家还是绰绰有余。我这里有隐身符啊,神行符啊,替身符啊……”
“嗯。”
“真的!那……那明日就出发金陵城!”
金陵城是繁华大都,往来贸易不绝,街上奇珍异宝数不胜数,一个从未出山的修道士自然是无法抵抗。无晦拉着影三这儿瞅瞅、那儿看看,眼花缭乱、应接不暇。他寻着香味停在一家烧鹅摊面前,痴痴地望向影三。
影三见状,不由得打趣道:“你为何被抓?”
对方顿时气上心头:“我跟你讲哈,这件事说起来就可恶!小道我不就是吃了一口烧鹅嘛,师父竟让我罚抄八百遍道德经,于是我一气之下就跑下了山。”
影三蹲下身,轻轻捏住他的脸颊:“哦?食完荤腥又私跑下山?”
冰凉的手指触碰到脸庞,无晦不知为何全身酥麻:“我……我不像师兄们那样想扬名立万,我只是想做一个闲散道人,游山玩水。你……你干嘛,为什么要捏小道?”
影三嘴角勾起一抹弧度:“想吃吗?”
“嗯嗯!”
于是,顺着一条街,影三买下了每家铺子的吃食,期间不时传来无晦兴奋的叫喊声。无晦心满意足地走在街道上,嘴里塞满了食物:“嗯……嗯……不……不错……,你……你这个兄弟我交定了。哦,对了,我道名无晦,你叫何名?”
“三号。”
“哈?”无晦歪头问道,“这……这是正常人的名字?”
“不是。”
“……”
影三走在前方,淡淡说着:“我只配拥有编号。”
“都说暗香是最神秘的门派,今日所见,果不其然。想来你的门派生活也是烦闷无趣得紧,不如这样,反正我也不打算回武当了,要不你跟着我,我带你游山玩水,享尽这尘世繁华怎么样?”
影三顿了顿,语速变得有些迟缓:“我是杀手。”
“那又如何?退出暗香不就好了。”无晦正说着,对方眼神里透出的寒意让自己不敢向前。
一股幽兰的香味飘过,虽然细微到近乎没有,但这种熟悉感却让影三神经兴奋。他纵身一跃来到一条死胡同,这里似乎与外隔绝,让人很难相信居然处于金陵城内。“这儿远离商铺,真是个刺杀的好地方。”一想到这,影三眉头紧锁,又不知是谁要血溅此处。果然,兰花香愈发浓厚,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影三隐入墙角,运功闭气。
“阿七,你到底要带我去哪?这里的路绊脚,你小心着点!”
只见一女子遮住男子的双眼走来,那男子反复劝说,言语里满是宠溺。“承毅,睁眼吧。”阿七僵硬地放下双手,取出一块奶玉。她眼眸低垂,轻言到:“这块玉从小就随了我,现在,它是你的了。”
兰花的香味比刚才减弱了许多,影三很是疑惑:“现在是最好的时机,七号的杀气怎么不增反退?”
承毅温柔地搂住阿七,在她耳旁喃喃低语:“我……我真的很喜欢这个礼物,当然,还有你——秦芷兰。”
话音刚落,一阵迅猛的兰香骤增,如龙卷般席卷开来,仿佛黏腻了整片空气。阿七疾速挣脱怀抱,从腰间反手抽出一柄短刃就向对方刺去。
承毅只是静静地站在原地,满足地笑了。
刀锋至胸口一寸之处,刀身突然反向,阿七猛扑了上去。
“阿七!”
承毅顿时脸色煞白,一把将阿七抱入怀中。那短刃正中要害,阿七虚弱地躺在承毅怀里:“原来……原来你早就知道了。你……你能再叫一声吗?我想带着它……走过黄泉路,下辈子……再……再用这个名字。”
承毅贴紧她的面颊,带着沙哑的嗓音:“芷兰!芷兰!你听到了吗?秦芷兰!”
气息散尽,承毅抚摸着渐渐冰凉的尸体,嘴里淌出浓血,他苦笑着:“以杀止杀,以血还血?你怎么傻到以为可以交换我的性命?呵,实际上我们早已是一体啊!”
”芷兰,不,现在应该叫娘子吧。”
”路上孤单,为夫这就来。”
兰香散去,影三从暗处走出,心想着应该尽快禀明阁主。他熟练地拖着两具尸体,一个稚嫩的声音突然传入耳边:“你刚才怎么回事啊,一句话也不说就把我撂在那儿。还有,你跑到这个死胡同里干嘛,这儿什么也没有。”无晦刚要走近,就被地上的惨状吓了一跳:“这……你杀的?”
影三抬起尸体,轻功向城外飞去:“跟上我。”
无晦追到树林,看见他正掘土刻碑,无晦将手里的拂尘一挥,清了清嗓子:“真稀奇啊!这年头杀手还一条龙包办?暗香服务这么周到。”
“不是我杀的。”
“啊?”无晦托腮,好奇地询问:“我说你刚才怎么跑那么快,到底发生了什么,快与我说说看!”
影三立好墓碑,拍了拍手上的尘土:“女的自杀,男的殉情。”
“……没了?”
“没了。”
无晦无语得从石头上跳起:“喂!我说你跟别人讲一件事,不要求你声情并茂吧,最基本也应该情节完整啊!那女的为啥自杀?男的又因何殉情?你去了那么半天,倒是说说清楚啊!”
影三漠视前方,嘶哑着嗓音:“暗香规矩:杀手仍在,红榜不毁;反之,杀手身亡,红榜消失。”
无晦停止了喧闹,许久才从嘴里憋出几个字:“所以……这位姐姐……”
“嗯。”
影三向竹林外走去:“天色已晚,回城休息。”
回到客栈后无晦一直闷闷不乐,他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于是小声地询问影三:“你说,在一个门派待久了,是不是会特别累?”
“这是宿命。”
“那我呢?武当数不尽清规戒律,条条框框。美其名曰修道之人修身养性,实际上毫无自由可言。”无晦转身看着影三,眉头微蹙,目光流转,在红烛的映衬下显得与平时不太一样。
“习惯就好。”
“呼!你就不能说出一句完整的话吗?真不知道你平日里和你师兄弟们是怎么交流的。”
“我们只以代号相称。”影三一口凉酒入肚,缓缓说来,“我们只是阁主养的一把把刀,是武器。不像你的师兄们,会不远万里来寻你。尽兴了就回武当吧,他们都在等你。”
“啊啊啊,要么不说话,要么就唠唠叨叨!不说了不说了,没意思。”
月光如水,金陵城在这烟波的笼罩下显得格外瑰丽。影三给熟睡的无晦盖上被褥,轻功飞出楼外。
“看来,这平安的景象终究与我格格不入。”
“小道士,日后再见。”
影三接过红榜,脸色铁青,怔住许久后不禁发问:“为何要与一个未及弱冠的孩子过不去?”
一个苍老却尖锐的声音从堂内传来:“暗香杀人,不问何故。”
哈哈哈,好一个不问何故!
他走出刀阁,这里终日与阳光隔绝,有的只是氤氲的水汽和绵延的兰花。入门长达五年之久,应该对这里的环境早已适应,可影三此时的胸口好像有一块长满棱角的石块在翻滚,越是回想心就越痛一分。影三踉踉跄跄地跑回屋内,额头满是汗水,他忍着剧痛靠在床边。小棠的笑脸在他的脑海里闪过,随即变成血色的尸体。影三用力锤打胸口,全身早已被汗浸湿。
“噗——”一口精血喷出,他似乎感觉好些。他调息片刻,缓慢地站起身,拿起双刃走出门外。
影三在树丛里等了约大半个时辰,终于听到了熟悉的脚步声。他紧握双刃俯冲下去,精准地刺穿要害,随着倒地声响,他头也不回地转身就跑。然而此时,刺中的身体突然爆炸开来。影三在烟雾中感到一股绵密的掌力朝着自己面前袭来,他反身跃上树梢,再次朝着那掌力的方向刺去。
拨开烟雾,熟悉的样貌映入眼帘……
两年时光匆匆而过,这两年每次来山上找他变化都很大。现如今,他已长到影三肩口,面容也似乎更加刚毅了些,少了点孩童的稚气。一看到他的脸,影三全身就不受控制,他强行收住功法,差点跌落在地。
“你来啦!”无晦甩过拂尘,兴奋溢于言表:“上次说好入夏找我,暑气都消了你才来!自上次后,小道我勤加苦练,你看我功力是不是同那日又精进了不少。”
影三有些不可思议地盯着对方,语塞得缓不过来。
“刚才那是替身符,可是小道我自己画出来的,厉害吧!”
“你怎么……”
“哈哈哈,是不是要问你怎么被发现的?”无晦得意地大笑,“你那兰花香味那么重你不知道吗?明白你许久不见,想试试小道我的功力,可你这暴露得也太快了吧!身为一个杀手,不合格!不合格!连小道我这种修为的都暗杀失败,你这职业生涯堪忧啊!”
影三这才发现刚才自己躲在树丛间,腰间一袋香囊被树枝划破,埋伏了那么久居然丝毫没有察觉。他一边喘着粗气,一边在心里苦苦自嘲:
“难道,这就是天意……”
“喂!我说,你这么久没见到小道我怎么不开心一点啊。还有!你刚才出手那么重,现在又闷闷不乐的,你莫不是真来刺杀小道的?”无晦走上前去,拍拍影三的肩膀,轻佻地开着玩笑。
“下山。”影三搂过无晦,一把将其抱在怀里,驭着轻功就向山外飞去。
“小道我又回来了!”无晦站在金陵城的街角上大喊,欣喜地张望四周,嘴里滔滔不绝:“你是不知道,这段时日我在山上是何其烦闷。每天不是背经书就是画符咒,还总被师父责罚打扫祠堂,那几个师兄就知道在一旁看热闹。诶,几月不见金陵城变化挺大的呀,原来的烧鹅摊竟然搬走了,还有西边的炸肉铺、糖葫芦串、酒酿丸子……”
“前面新开了家客栈。”
“你请客?”
“嗯。”
无晦拉住影三的衣襟大步向前方奔去:“哇!那刚才说的我都要,还要加糖醋小排、醉酿鸡、桂花糕,吃完了我还要听说书、看戏文……快点!快点!”
在无晦吵吵闹闹的叫喊声中已近黄昏,影三和他找了间僻静的茶楼静静坐下。
“你带我来这干嘛,这儿的茶点还不及我们武当的分毫。走啦走啦,出来一次不容易,正所谓‘人生苦短,及时行乐。’我刚看到楼下……”
“你过来。”影三的语气有些凝重。
无晦立刻收起了玩闹的性子,端坐在他面前。眼前这人解开衣扣,从脖子上扯下一条项链,银色的钢链上挂着三枚狼牙。“这条狼牙链是我阿弟贴身之物,现在我把它赠予你。”
无晦眼神闪躲,不敢注视他的眼睛,似乎有一股力量随时都要爆炸开来。
“为……为何?”
影三拉过他的手,将狼牙链攒入他的手心。“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我的真名吗,我名为萧槿,阿弟名为萧棠。我们自幼就是孤儿相依为命,可阿弟却在七年前故于一场瘟疫。他去世的年纪与你相仿,而且你长得……和他也很像。”
无晦被这低气压弄得心乱如麻,他小声地干笑两声:“突……突然说这干嘛?平日里让你说你不说,今日不知怎么了说这么多话。我们又不是见不到了,你这链子是你弟弟的,给我干什么。”无晦放下链子转身要走,手腕却被影三紧紧攥着。
“站住。”
影三就这样捏着他的手腕,不知过了多久,影三才张口说话:”最近红榜上名单很多,不能总和你见面,这狼牙链姑且就当作一个纪念,可以吗?”
听着近乎哀求的哽咽声,无晦有些不知所措,他只好接过狼牙链,小心翼翼地揣进道袍:“好,我收着。那你听好了,最迟入秋前要来山上找我哦!”
话毕,好似一块巨石落地,影三突然松了口气。
“嗯,送你回去。”
上山路上,无晦贴着影三胸口,紊乱的心跳声让他既担心又害怕。“这是为何?小道的心今日怎么也跳得这般快?他今天好生奇怪,到底怎么了?”
影三放下无晦,欲言又止:“你能……”
“还是算了,不早了,你上山吧。”话毕,影三头也不回地跃出山谷。
“结束了?”影三一时竟不知是哭还是笑。此时,清脆的嗓音从影三身后传来:
“哥——”
“哥——”
“哥——”
无晦在山头大喊:“哥!入秋之前,记得你的诺言!”
那一字一句,一呼一吸,每分每秒、无时无刻都好像要把影三的身体压成碎片,剁成酱泥。他在暗香接受过无数种恐怖的刑罚,加起来都不及现在的万分之一。他浑身每一寸肌肤都在抽搐,每一处经脉都在爆裂。终于,他强撑不住运功过度,踉踉跄跄跌落在泥草丛里。影三躺在地上望向天空,汹涌的泪水似乎将眼前的一切都碾为混沌,他第一次毫无顾忌地放声大哭。
“哭?没有权利!”
“生?也没有权利!”
“就连死,自己都无法选择!这十年来,我只知隐匿于街头巷尾,将冰冷的刃刺入一具又一具身体,仿佛是那阴沟里的蛆虫,没有一刻感受到过阳光。或许秦姑娘最后得到了真正的救赎,可我呢?我呢!”
不知过了多久,残阳落在山头,照在影三身上一片血色。他举起手里的利刃,释然地笑了:”萧槿啊,这一次,你终于可以做回自己了。”
“以杀止杀,以血还血!”
从此,红榜上再没有无晦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