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回去,当列车经过老家时,四年没回家的我,内心的情感涌动,好想走下列车,奔向生我养我的那一小片土地……列车上的这六位家人,奔赴同一个目的地的心情是大不相同的,每一片土地,对每个人所代表的意义是不一样的。“家乡”这两个字的含义,就如同《乡愁》写的那般,每一个不同的年龄段,对一个人所代表的含义也是不同的。小时候“家乡”对于我而言只是一个词语,长大出来工作后“家乡”成了我心中满怀情感的老家,现在“家乡”成了我心中的“知己”和“亲人”,因为那一片土地孕育了我十余载,她见证了我每一天的成长,知道我每一个春秋冬夏的快乐和哀伤,那里有我儿时的蹒跚学步和牙牙学语的记忆,有我和我最亲爱的家人待过的最长久也最纯粹的幸福时光,有我最美好的童年生活,也有我每一个一起偷红薯、抓蚂蚱、挖野菜、爬树、在水塘里洗澡、玩猫转十二洞、玩丢手绢等游戏的小伙伴儿们。那个时候,我和家乡和家人和伙伴们在一起,我们跳皮筋儿、踢毽子、扔沙包、挑棍儿、抓石子儿……
那个时候天空湛蓝,白云多变,我们经常在放学回家的路上看云,像羊、像龙、像河、像乌龟、像孙悟空……那个时候家乡的水清澈见底,压井刚压出来的水喝着是甘甜的,熬出来的大米粥,淡青色的,香味扑鼻。离开家乡,怎么也喝不习惯广州的水煮出来的白米粥。还记得爸爸从广州带回家的矿泉水,起初我们以为是饮料,争抢着喝,可品上一口,我们姐弟三人再没人愿意喝第二口,因为它没有家里的井水好喝。这些的林林总总好似发生在昨日,闭上眼睛,犹如置身梦境,睁开眼睛,心中不免叹息,一切物是人非,再多的美好,也只能成为图像用作回忆了。
越长大越能理解为什么很多身在异乡的人,到了迟暮之年,愿意不远万里,排除万难,都要寻故乡归故乡。我的家乡在一望无际的大平原上,那里绿树成荫,四季分明。春天,是大地回暖,万物复苏的时候,柳树、杨树都发出了新芽,我们掰掉一根小树枝,轻轻的扭动一圈,就可以把树杆儿和树皮分离,树杆儿去掉把树皮留下来,然后把树皮截成小段儿,取任意一头,稍稍剥去一点点外皮儿,就可以做成小喇叭,把它放在嘴巴里就可以吹出口哨般的响声,偶尔偷偷的对着小伙伴儿的耳朵突然吹一下,肯定能吓他一大跳。
茅草也长出新的叶子,待到3月初,我们三五成群,都去野地里的沟坡上,抽茅芫(茅草的花蕾)拨开外面包裹的青皮,里面又白又嫩的细长茅芫就露了出来,放在嘴巴里嚼上几口,甜甜的嫩嫩的,真好吃!四五月时麦子长大了些,满地的小麦,风一吹,麦浪一波接着一波,一望无际的麦田像绿色的大海一样,到了春末夏初,麦子粒刚长饱满麦子还是青的,我们就到麦地里掐麦子,用火烤来吃,烤出来的麦子又香又劲道,有时上学的路上也不忘挑选一把长相好的小麦,路过烧砖的窑场,便掀开一个出气孔上盖着的砖,把麦子放上烤一烤,当时烤完的麦子往往是舍不得吃的,把麦穗放在手里揉一揉,吹一吹,然后把去了皮儿的麦子装在衣服口袋里,就高高兴兴的去上学了,每次下课吃上几颗,一天下来,心里非常的满足。那时候这便是我们那个季节最好的零食。
夏天,凉风徐徐,夜晚满天繁星,小时候我们经常是有床不睡,在院子里铺个草席,就躺在院子里的地上,奶奶给我们扇着扇子讲着《老猴精》的故事,我们数着天上的星星,数数应该就是这样学会的……麦子成熟了,田地穿上了黄金色的盔甲,布谷鸟叫着,好似告诉人们要农忙了,收获的季节已经到来,又好像在给收庄稼的人们加油鼓劲儿!小时候,我们会和大人一样期待这个时刻的到来,因为,外出务工的父亲会回来,我们也可以跟着大人在麦场里,可以从天亮“玩”到天黑。遇到卖冰棍儿的,父亲母亲偶尔也会给我们一人买上一支解解馋,每次吃完冰棍的棒我们都不舍得扔,我们会集赞起来,用它来玩挑棍儿的游戏。母亲用麦子换的西瓜(三斤麦子换一斤西瓜),会拿到地里,父亲打出一桶井水把西瓜放进去,半个小时后拿出来,西瓜又凉又甜又解渴,比放在冰箱的效果好多了!那个时候西瓜是分着份儿吃的,我们不啃到见到瓜皮是不会扔掉的,每一口都吃的认真,香甜,长大后,吃的西瓜好像再也没有小时候的那种味道了。
那个时候,也有最讨厌的事情!每到农忙,天刚刚亮,母亲就像大喇叭一样,一遍遍的催促我们起床下地干活或者是他们下地,把我们留在家里做早饭、喂牛吃草、打扫卫生,母亲怕她和父亲走了,没睡醒的我们又会倒在床上睡去,她总是把我们从屋里拉出来,让我们坐到院子里的凳子上迷糊一会等清醒了,她才肯罢休!直到现在,我都特别反感,被人在早上睡的正香甜的时候叫醒。从我记事起,收割小麦还没有大型收割机时,人们就在拖拉机上装个小型收割机,割麦子或者人拿着镰刀割,我们偶尔割着割着就会割出野鸡下的鸡蛋,十个八个鸡蛋一个挨着一个排在一起,特别晃眼。运气好的时候,抓个野兔也是有的。
记得弟弟小时候太小,不怎么会用镰刀,都割破几次腿腕。麦子割后,我们就要捡麦子穗、耧麦子了,地上掉的那些零星麦子,哪家也不舍得放任不管的留在地里,这个工作往往是留给孩子的,捡麦子的那块地,总是又宽又长,怎么捡也捡不完,在太阳下面晒着,又热,这应该是我们最不开心的时候了,我们不愿意干,母亲就会说:“再干一会,回去给你们一人奖励一袋北京方便面”母亲的招数对付我们姐弟,往往是很奏效的。晚上回去,手里拿着一袋方便面,所有的疲惫都被它驱赶走了。
还有讨厌的事情之一,便是交公粮了,那个时候辛苦收到的麦子,几乎三分一都是要上交给国家的,父亲母亲把晒干后的麦子一架车一架车的往乡镇的粮库里拉,大热天的排着队,父亲的衣服好似从水里刚捞出来就穿在身上一样,交公粮的时候,有人会验粮,我们家的小麦品相是很好的,每次都没有被拒收过,这倒也给憨厚老实的父母减少了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秋天,老家不冷不热,马路边和屋子的后院,都是满地的落叶,人走在上面,沙沙响,软绵绵的,好似踏在海绵上一样,秋天的雾多,有时雾大,伸手不见五指,我们故意走在雾里,和小伙伴拉开距离后,便喊小伙伴的名字,让他只听其音,不见其人。那时《西游记》是我们最喜欢的电视剧,每当有大雾天气的时候,我们就感觉自己好像孙悟空上了天庭一样。初秋,也是芝麻花生成熟的季节,还有母亲种下的甜瓜和青甜柑,我们总是像现在的大人期盼一个小生命的到来一样,期盼着甜瓜快点熟,青甜柑快点长出黑穗……
玉米收获的时候,也是蛐蛐和知了最多的时候,吃过晚饭,我们最期待事情不外乎,叫上两三个玩伴拿着手电筒,一起去小树林摸知了,我们姐弟三人一两个小时下来,收获颇丰,几十只知了泡在水里,奶奶第二天清洗干净后,会给我们炒着吃,知了脖子的那块肉非常的香,现在想起来,都会流口水,把知了肉塞到奶奶嘴里,奶奶总是说:“你们吃,我不喜欢吃这个”长大后才明白,他们大人是不舍得吃,因为在那个物资匮乏的年代,这也算是给我们孩子改善生活了。收过庄稼的土地,对我们有无穷的吸引力,我们会在地里寻找宝贝,很多时候,找到的黄黄的马泡又黄又甜,偶尔碰到谁家快要死的甜瓜秧,还能找到一两个小小的甜瓜,我们会如获至宝一样,特别开心。
冬天,老家北风呼啸,那真叫一个冷啊,寒冷的冬天,也有温暖的幸福。还记得弟弟刚上小学三年级,学会骑自行车也就没几年,北风刮的起劲儿,弟弟顶着风,骑着自行车载着我,走那三公里的赴学路,弟弟累的憋着劲儿的蹬着自行车,我一再要求下来换我骑,都被他坚定的拒绝了,整个车程下来,大多时候弟弟头上都冒出了汗珠,我已经记不得从什么时候开始,我的自行车从未再载过弟弟,而弟弟的自行车却始终载着我。下雪的时候,我们堆雪人、寻找那些动物界的“小画家们”的脚印,然后,自己用手指在雪地里比划着画。白茫茫的大雪,总是把夜空照的格外明亮,为我们孩童的黑夜驱赶了“魔鬼”我们会睡的香甜而安心。那时,我们总是会背着父母,偷偷的吃上几口雪,小心翼翼从房檐上摘下的冰棍儿,趁着母亲不注意,也会放在嘴巴里吃,有时吃坏了肚子,也不敢给母亲讲,自顾自的肚子痛着,却一点也不觉得后悔。
记得上次回家是在轩轩四个月大的时候,现在轩轩已经快五岁了,太久没有踏足那片土地,让我甚是怀念那个一望无际的平原,那一条条幽静,杂草繁盛的小土路,那个塑造我养育我外在形象,培养我内在灵魂的地方,那个我结识生命至交拥有至亲的家乡……学时读《乡愁》并没有太多感同身受的情感,现在读《乡愁》读的人心酸,那些岁月,注定永远回不去,那些时光,也注定闪耀璀璨,让你永生无法割舍,不论你走到哪里,那一抹愁,都能撩起你心中那一片柔软缠绵的情感,激起你万千的记忆。这会让你心生酸楚,回忆起来又觉得美好如甘露。那里有最真挚的情感,有最纯真的青春,也有最无私的爱,它所带我们的美好,可能今后的余生,都无法再有幸碰到。不管家乡贫穷还是富有,它在每个人心里的分量,都是很多东西无法比拟的。
我很想带我的孩子去我的家乡走一走,让他们踏踏妈妈在他们那般大的时候,奔跑过的土地,走走妈妈走过的小路,带他去寻找妈妈小时路边寻找的“零食”(蒲公英含苞待放的花蕾,路边挖的茅草根,地里捡的马炮,捉的蛐蛐,摸的爬蚱)我的这些童年的趣味,对于现在城市的孩子来说,显的那样遥不可及!坐在高铁上,经过我的家乡时,公婆在议论我们那的地,种的怎么怎么不好,我听见后,就把窗帘轻轻的拉了下来,这个时候家乡成了你的一个家人,你不仅想念她,而且还听不得别人说她的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