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去的村庄22

种番芋的活很简单,用铰剪剪下番芋藤,插到土里。先把园土搰松,然后用锄头插入土中,锄头柄往身边一挪,土中出现一个窄窄的一条缝隙,番芋藤插入缝隙的一头。这就完成了种番芋的活了。到了夏天,日头很大,需要浇水。一大早日出前到赶到海下,给番芋一棵棵地浇水,花喷喷水。我们读小学的时候,放农忙假期间,就参加做农活。插番芋藤,浇水,小孩子都是可以帮忙的。番芋长大了,番芋藤绕满园了,郁郁葱葱,遍布塗园,一望无垠的绿油油的番芋藤。夏天的番芋藤上容易长虫子,需要除虫。到了秋天,番芋果实埋在地里,已经长成了,默默地,毫不声张,正等着人们来收获呢。

“十月十,番芋连筋搰”。秋天是番芋收获的季节。一只只船划到塗园边的小河,停下来,大大小小的船歇在河岸边,排成一排,甚是壮观。但是我们无心欣赏。把番芋从地里掘出来,清理粘在上面的泥土,一个个装到篮篰,再挑到岸边,搬到船里,整齐堆好,是不轻的农活。船装满了,到午后甚至黄昏了,于是纷纷划船回家。我们还小,不会划船,就坐在船里,小河两岸开始渐渐后退,天色暗下来了,星星一个个露出来,斜倚在番芋上,看满天星斗,河面变宽了,我趴在船头,水面平整如镜,映出模模糊糊的星光,经过垟芯,没有场户,没有人影,周围安静极了,除了两把桨一前一后一左一右划水的声音,汩汩的,在夜空中轻轻四散开去。船桨一起一落,在水面上激起小小的涟漪,荡漾,拍碎了河面的星光。船慢慢地往前走,满载着收获和希望,往家的方向。

番芋是可以生吃的。拿一个番芋囝洗干净了,就可以直接咀嚼,甜甜的,营养也好。我们经常生吃,也经常肚子疼,应该是没有洗干净的缘故,实际上也是洗不干净的。熟吃呢,刨去番薯的皮,和米饭一起煮,煮透了,把米饭和番芋拌起来,是很香甜的,搅拌时间越长越香甜。然而,人是一种很怪的生物。香甜的东西吃多了,并不会觉得香甜。幸福的日子过久了,反倒不会觉得幸福。天天无所事事,却觉得烦心,觉得累。番芋吃多了,不觉得好吃。但是,有番芋吃,总不至于挨饿,可以帮助人们度过一段光阴。

种田是要交农业税的,叫征购粮。交纳了征购粮,所剩下的就不多了。种番芋是不用交税的,收获的全部归自家。这是一种默许吧,由于这种默许,农民也多了一条活路,一条生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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