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还不知道何为节日，也没留意端午节的时候，味蕾已经先一步记下了粽子的味道。扯掉粗线绳子，打开墨绿叶子，黄灿灿的粽子露出来了。就着角尖一口下去，粘糯中伴着淡淡清香在齿尖散开，再咬一口腊肉花生绿豆的咸味粉面破开。继续清除粽叶的阻碍，一口接一口，三棱锥状的粽子从开始大口的丰富层次，一点一点浓缩成糯米的纯粹清香，有时末尾又会来一颗花生或者绿豆的点缀。这是不断经由味蕾感知的粽子扎根于记忆中的端午。

在进入嘴里感知之前需要经过一系列的准备，首先就是准备粽叶。最初这项工作由包粽子的人儿去完成，后来转接到年轻人手中，更直接点的说法是由老年人转手给中年人，当然这是在我的记忆里。老年人显然也是从中年甚至年轻的时候开始干起的，对于这一点似乎我还没想到要去追根溯源一番。大概如此刻我回忆的一般，他们也是在跟着团团转的记忆中搜寻出来，然后开始着手去做的。

不同于蔬菜一类，粽叶一般不会在自家小菜园里种植栽培，大多时候是爬到山里钻进山洼草丛里去采摘。这是需要经验的，对于以山为食的一辈人来说，在他们无数次爬上山上时，便已经悄然记下了哪片山上哪条路旁生长着这些粽叶。现在想来那些还能找到粽子的原材料的人至少会比离了山的我幸运，怕也是因为这份对山的亲近才会有在嘴里蔓延开来的味觉体验吧。

粽叶大多是一篷篷长开的，一般不会是单棵出现，当然在一个刻意去做的家庭那儿，仍旧是需要采集好几处的。记忆里有过背着箩筐，也有扛着编织袋的情形。有时是花费半天的功夫，有时又会需要一两天的时间才能采摘到足够的粽叶。粽叶找回来之后，需要在清水中洗干净，用刷子将覆在粽叶两面的灰尘一类的痕迹清洗。所有的粽叶跳进大大的亮盆里泡着，有时候需要旁边一人蹲麻了脚泡皱了指尖才能完成。

洗净的粽叶再一片一片摊平铺开放入簸箕里，簸箕支在一个方凳上，在敞开的空间里稍微晾干一层水。有一段时间工作繁琐了点，只好让采粽叶的人提前很久准备。送到包粽子的人那儿，已是一捆一捆扎好的晾干的粽叶了，然后又需要重新润湿。对了，在我看来粽叶就是放大了的竹叶，但又比竹叶锋利，粽叶的一圈就是一把磨得锋利的小刀，摘的时候戴着手套好一点，洗的时候一不小心就会划开一层皮。

粽叶准备的差不多时，糯米花生绿豆腊肉基本上也差不多准备好了。花生绿豆会提前一天用水泡着，这样能更容易煮软，也就是更粉面。腊肉有时候会在前一天特意到市场上去买，有时候也会在遇到好的时候就特意留下备用。腊肉一般会选用尽是瘦肉的，这往往根据包粽子人儿的喜好，若是一点不能接受肥肉的，就会将肥肉一点不留全部切掉。若能够接受肥肉的，工作当然不必过于细琐。以上的用料一般是放在不同的容器里，很少混合在一起。

配料虽然讲究，也会刻意去挑选，但我记忆里糯米是重中之重的主料。除了基础的调味，盐之外，还需要加入碱性物质。甚至可以说碱性物质的用量是粽子成败的关键。在最先的认知里，是用稻草烧过的稻灰加水过滤后的碱水放到糯米里搅拌。后来好像变成直接加碱性的食用粉末搅拌就行。碱性物质必须和糯米一起拌匀，如果想在粽子成形后放入锅里煮时再来加碱性物质，这时候已经起不了多大的作用了。

一切准备就绪，到了包粽子的环节，这时候还需要绳子和一把凳子，至少在我这里它们已经留下了深深的印象。绳子一般不用塑料彩绳，米袋上拆下来的白绳是记忆里比较显眼的颜色。隐隐约约还有关于麻绳的印象，似乎有一个搓麻绳的片段。那是从包粽子的人儿出生的地方带来的，现在绳子的一头显然已经偏重于这里，不过绳子源头的怀念也还紧紧拴着。

紧是包粽子的关键词，在包粽子人儿那这是其认为可以用来评判粽子好坏的标准之一。紧首先是是糯米等用料的填充情况，于是一只筷子在这也是很重要的小工具。在填充的过程中，一边放入糯米等，一边用筷子向末端压实按紧。填充完毕后，紧就变成对系绳子的用力程度，这时候牙齿又出来帮忙了。牙齿咬着绳子的一头，一只手拿着粽子，另一只手拽着绳子的另一头。绕在粽子上的绳子在牙齿和手的拉扯中系紧了。在每一次的包粽子中，结实的牙齿和泛红的手也成了端午的颜色之一。

往往包完粽子，日头已经从正中开始西滑了，大铁锅里也已经燃起了炽烈的火焰。添柴加水煮显然不需要太多的技巧，随着清香开始四溢，灶台旁边也开始热闹起来，来来回回换着不同的人，生怕错过那一缕缕飘出来的香味。当然，在把粽子放入锅里，盖上锅盖之前也是有一定步骤的。在锅底垫上一些粽叶，在盖锅前在铺上一层粽叶。那先溢出来的味道是来自自然的粽叶。

在吃到粽子的那一刻，或许我依然没有明白什么叫端午节，但味蕾记住的口感和钻进鼻子里的清香，我清晰地感觉到了，也记下了来来回回的人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