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海之滨,一处方圆千里的桃花林外,一个穿着阴阳双鱼道袍的老道人,手里捧着一方用数百条蛟龙的龙筋炼成的至宝,此时却只能乖乖的站在林外,静心地等候。
林子里,一个穿着小肚兜的道童唉声叹气,他背着个比他身躯还大的酒葫芦,只是脸上纠结无奈,两个手缠在一起,难舍难分。
小道童晃晃悠悠的走桃林,老气横秋的叹了口气,奶声奶气道:“不成呐,师尊让我转告你,让你回去吧,他不想见任何人。”
老道人愣了一下,打了个辑首,诚心道:“劳烦师叔再去打扰一下,就说蜀山的戒律师侄来此特意请示太师祖的旨意,劳烦一二了。”
小道童嘟着小嘴,不满道:“不是我说你们啊,师尊明显是不想见任何人,为何总要自讨无趣呢?你不知道师尊如果发火的话,很可怕的,你不怕,你自己进去问,我不去了。”
老道人往桃林里看了看,脸上略有些尴尬,他咳嗽了几声,小声道:“师叔你又不是不知,当年太师祖一气之下离开蜀山,便在这桃林中立下重誓,若是有蜀山弟子门人胆敢踏入桃林半步,后果自负,小道着实不敢去触犯天威啊,还望师叔成全一二。”
小道童见他态度诚恳,便不好意思直接拒绝,然后晃着小身子,重新往桃林深处走去。
桃林里,一处石桌前,一个浑身书卷气的老儒生抱着个玉瓶子,咕噜噜地喝着,一旁坐着一个拉着脸的邋遢老道士,正在掐指算着什么。
那老儒生一口气将瓶中美酒喝的精光,还朝下用力晃了晃,舔干净了最后几滴,意犹未尽的遗憾道:“老家伙,你咋越来越小气了,这桃花酿本来就不醉人,多给我喝几瓶又咋了,又不是老婆本,攒着有何用呢?打了一辈子光棍,还想着娶媳妇?”
一旁的邋遢老道人头发松乱,身上道服破破旧旧,只是头上别着个精致的玉簪子,光华内敛。
他压根不想搭理身边这个吵吵闹闹的读书人,只是若是不回话,便被听到喋喋不休无止尽的道理,他便没好气地回道:“你当是路边的井水还是摊子上的假酒,我这一壶酒能给喝,也是看在了你能赌赢我的份上,若是想要在喝,自己出去把那个后生打发走,我在给你半杯,多的,一滴没有。”
老儒生老脸一红,缓缓放下手中的玉瓶,罢了罢手道:“别提了,我那书院里也有一个小后生都守了快半个月了,这不,逼得我我从中土神州跑了这么老远,来你这避风头,不曾想到,你这牛鼻子可狠,连绝仙阵都搬出来对付我,若不是我精通上古阵法,可就真的着了你的道了,老夫多喝你几杯酒难道不应该?”
邋遢老道懒得和他多说话,便拉着脸继续算着什么,他嘴唇紧闭,好似修了闭口蝉。
老儒生揉了揉通红的鼻子,伸手捻着几朵桃花,搓了搓自语道:“到了我们这个境界,有几人能脱身事外,剩下的时间不多了,那又能怎么办呢?谁能阻止末法时代的到来?就连曾经的天界,也能毁之一旦,更别提如今将战场迁移到人界,又有几人真的能顶得上用?我们几个老不死就真的只是老不死的咯。”
邋遢老道白了他一眼,没好气道:“不是有那么几个谪仙转世了么?你慌什么?喝你的酒,逛你的人间,天塌不了。”
这时,小道童背着手悄悄靠近,小声道:“门外那蜀山长老不愿意走,非要师尊您给个旨意,要不我看就直接不管他了吧,他自己也不敢擅自进来,我也不出去应付了,省的看着糟心。”
老儒生笑呵呵的朝他招手,好似颇为和蔼可亲。
小道童头摇的和拨浪鼓一般,打死不过去,他到现在心里还有一些阴影,因为屁股上火辣辣的屈辱感让他视为奇耻大辱。
邋遢老道站起身来,只见他身躯高大,约莫有十尺高,他来回渡步,好似心中在掂量着什么。
他仰头看天,好似目光穿过了数万丈之远,然后冷冷一笑道:“贪生怕死之徒,妄为仙人,蝼蚁也不如。”
老儒生抚掌笑道:“举头三尺有神明,不为人知畏已知。如今的上头,可真的顾首不顾尾咯,就算人界崩塌了,我就不信他们就真的置身事外了,真是一场笑话。”
黄河边上,一个青衣男子站在渡口边,看着眼前的滚滚黄河,心沉如水。
不远处的一处沙土上,一个道袍上绣了个仙鹤驾祥云图案的年轻道士,手持三尺长剑,丝毫不敢靠近前方。
西方小相如寺中,后山禁地里,一个正在煮着热汤的小沙弥,他蹲在地上,神色专注,手里拿着个小扇子,扇来扇去。
一股清风徐徐吹来,只是到了他的周身便自行消散,他头也不抬,什么都不管,他眼里只有这一罐正要煮好的鸡汤。
寺外,一个中年道士站在佛祖金身前,脸色淡然,他回过头,遥遥看向后山深处,心中有些感慨万千。
后山禁地里,这里地上落满了枯黄的树叶,一层层灰尘弥漫在了空气里,小沙弥手里拿着个小汤勺,轻轻的勺起一点点热汤,缓缓吹了吹。
他轻轻喝了一小口,微微闭眼,在睁眼时,眼前的所有事物都像是模糊一般消失不见,他轻声呢喃道:“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人界空间结界薄弱处,有一只通体漆黑的长枪抵了上去,引起一阵空间之力反扑,一个男子闷哼一声,倒退数千里,撞入深渊里,引起一阵轰鸣。
那男子一身鱼龙鳞甲,头戴凤翅紫金冠,两根翎子龙飞凤舞,他仰天大笑,震的四周空间破损无数。
他将长枪驻地,双手叉腰,立在深渊之上,冷声嘲讽道:“快了,就让尔等在苟且存活数年,到时候,我便踏平了人界,再去天外天,领教阁下的通天道法!”
魔界紫禁宫前,一个少女牵着一只真身百丈的恶龙,她像是闲来散步一般,身后两旁跪满了魔族将士,龙道上,无一丝声响。
大殿上,那主位龙椅空无一人,她皱起眉头,轻声问道:“我父皇呢?”
身后一道黑影晃动,一个浑身藏在雾气中的男子淡然回道:“魔主还在万丈深渊闭关,不见任何人,殿下若是无事,便不要打扰。”
那女子回过身,凤眼含煞,冷声道:“此话当真?”
黑雾波动不已,他缓缓点了点头。
片刻后,她朝着龙椅走去,坐了下去,大殿下,那只恶龙低下头颅,缓缓伏在地上跪拜。
她抬起那张满是英气的脸蛋,大声吩咐道:“召集左右逍遥二使,四大魔尊,八大护法,前来商讨征讨人界之事,传旨下去,所有统领,甲子内,必须整军完毕!”
那人影跪在地上,低头拜道:“卑职领旨!”
妖界,一袭鲜红欲滴的宫群女子头戴由七色花瓣编织而成的王冠,她葱白的小手上提了个花篮,花篮里躺着一个古铜色的瓷壶。
她脚下万亩花田好似听到了号令,齐齐化身成形,一个个花妖跪在地上,迎接着它们的女王苏醒。
宫裙女子瞥了眼自己鲜艳至极的衣裳,黛眉浅皱,下方无数花粉浮起,数万道光点涌向她的身躯,本来鲜红的衣裙变成了一条素白的长裙,飘飘欲仙。
她轻咬红唇,狭长的桃花眼里,萧杀一片,她双手十指佛过长发,冷笑不止。
荒芜战场里,无数个袒胸露乳的巨人扛着比自己还高的武器,仰头望天,结界口,通体漆黑如墨的壮汉背上挂着暗红色的大斧头,闭眼默默吐息。
仙界凌霄殿上,仙帝手执玉笔,正在批录折子,身前站了两个仙官低头正在等待召见。
只见一个白袍神君风风火火而来,看见仙帝,弯腰行礼道:“回禀帝君,监察使发现已知数个界面空间不稳,好似空间壁垒 处的结界正在急速消弱,不久后,就会被消磨殆尽!”
仙帝双眉一轩,凝声道:“可知所向何处?”
那白袍神君想了想,低头苦闷道:“据数位星使推演所得,虽有动荡指向一处,那便是人界的结界封印遭到了数个其他界面的一同消弱!”
仙帝猛的站起,他深深吸了几口气,平复了一下情绪缓缓道:“最多还能坚持多久?”
白袍神君仰起头,苦涩道:“最多二十余载,人界的结界封印将被完全破除,门户大开!”
仙帝闭上眼睛,沉默片刻后又问道:“飞仙台那边的李天王可有什么新的发现,若是强行利用太古圣器破开结界,能有几成把握?”
那神君木然摇了摇头,惨笑道:“若是这般乱来,怕是仙界朝不保夕,如今唯有依靠下界的拖延,方是上上之计。”
仙帝瘫在龙椅上,他眼光穿过了南天门,落在了界面风暴上,喃喃自语道:“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了啊。”
七十二重天里,炼丹炉旁的老神君拨开盖子,拿出了一枚想化为金光想要逃遁而去的丹药,他微微摇了摇头,无悲无喜道:“若人界能够撑过这一劫,便可后顾无忧,可惜,时间不等人。”
三界内外,一场席卷了数个界面的战争,即将拉开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