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门女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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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天下班后,一踏进家门,拥着两个飞奔过来扑进他怀里的孩子,听见厨房锅碗瓢盆的协奏曲,闻着空气中弥漫的饭菜香味,幸福感马上就会溢满小钦的心田。

这是小钦从小梦寐以求的生活,这生活弥补了他人生的缺憾,扫光了他童年的阴影,这生活让他越活越年轻,日子越过越有劲。

他满怀感恩,感恩他经历的过往,感恩现有拥有的家庭,感恩每一个家人,尤其感激他妻子小王。

有谁知道,拥有的这一切,他花了多少心血。

1.卑微的上门女婿

“我们一家对你那么好,没让你改我们的姓,还让老二姓你的姓!你一点儿都不懂得感恩!还和别的女人搞暧昧!你走,滚出我们家!”小王右手食指点在小钦的脑门上,脸部肌肉扭曲,眼睛铜铃似的瞪着他,歇斯底里地冲他喊叫,把“我们家”这几个字咬得特别大声,特别清晰。

“除了这几句话,你还能说点儿什么新鲜的吗?每一次都是这句话,听得我耳朵生茧子了。”小钦从小王手上夺过手机,拉开家门,冲了出去,“砰”一声,狠狠地把门带上了。小王嘴里说的“我们”,任谁都能听出来,并不包括他。

小王明显一愣,浑身乏力地颓然坐在沙发上,大口大口喘着粗气。不过几分钟,她跳了起来,打开家门,探出头大叫:“你胆子大了哈!居然够胆真的出去!”家门外,哪还有那个熟悉的身影?“你这个没良心的,我一家人对你这么好,我吼你一两句,你还真的就走了!你真要是够骨气,这辈子都不要回来!呜呜呜——”

躲在转角的小钦无奈地摇摇头,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抱着头,蹲了下去。

手机里的暧昧信息,他故意没有删去,也故意把手机摆放在触手可及的地方,让小王不费吹灰之力可以查看。

小王的暴怒,让他伤心,也让他高兴。他知道,她的心里有他。

他知道,她刀子嘴,豆腐心。

刀子嘴太伤人!嫁给她12年,她总以为对他很好,殊不知,她的刀子嘴切割得他遍体鳞伤。

他想方设法让她高兴:挣的钱一拿到手就交给她,承担了绝大部分家务活,重新装修了小王从小到大住的房子,把家收拾得舒适温馨。

可惜,她只感觉对他多好多好,却感觉不到他对她的付出和爱意。

“干脆,借这次机会,去外面散散心。”打定主意的小钦把手插进了裤兜,慢慢站了起来。内心却仍然存有一线希望,希望小王从家里冲出来,拉住他,让他回去,好好过日子。但是,他失望了,他看见小王探,出来的脑袋,听到她的哭喊,却没有见到她有走出来一步脚的意思。他伤心地离开了,一步三回头。

回想婚后两三年甜蜜的生活,小钦更加难受,他想不明白,为什么蜜月期一过,这样的吵闹,就逐渐成为了家常便饭。尤其是小钦一旦和哪个女人讲上一两句话,被小王发现,家里必然爆发火星撞地球般的巨大震动。

争吵打闹次数一多,时间一长,小钦身心俱疲,小王却似乎乐此不疲。

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感觉。

不如,离开家一段时间,让彼此冷静冷静。

他慢吞吞地走着,走着,不知道花了多长时间,才落地寞回到了父亲家。

躺在床上,他辗转难眠,当初选择成为上门女婿,对吗?他听见内心有一个声音很肯定地告诉他,虽然在妻子面前如此卑微,他的选择却并没有错,没什么值得后悔的。当初,他期望摆脱原生家庭,希望通过自己的努力,创造新生活,创造一个幸福家庭。事实告诉他,现在的生活确实比以前好。

至于生活没有预期美满,肯定是他和妻子之间的相处方式出现了问题,他需要好好反思过往,需要好好思考未来,需要想出好的方式方法,好好经营婚姻和家庭,让生活和预期接轨甚至超过预期。

2.原生家庭和不愿回首的童年

留在小钦记忆里的童年生活只可以用“不愿意回首”四个字来概括。

记忆里,只有妈妈忙碌的身影,悲戚的脸庞和失声的哭泣。

他永远不会忘记爸爸妈妈那次剧烈的争吵和之后妈妈的消失。

他们为了什么争吵起来?他不记得。他只记得父母的争吵声越来越大,只记得爸爸对妈妈挥舞的拳头。妈妈倒地哭泣。爸爸狠狠甩手,愤怒离开。那时,他多么想冲过去帮助妈妈,又多么想躲进地缝,他多么不愿意看见爸爸凶狠的样子,多么不想听见妈妈无助又绝望的哭泣声。但是,他和姐姐什么都没有做,除了缩在房间的角落处,惊恐万分,簌簌发抖发抖。

爸爸离开后,他和姐姐快速奔到妈妈面前,看见妈妈脸颊淤青,唇角流血,大滴大滴的泪水从紧闭眼角处滚落,地上湿了一大片。

姐弟俩大声喊叫。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后,妈妈终于睁开疲惫的眼睛,有气无力地说:“我没事。乖,别哭。”

母子三人抱头痛哭。

当天晚上,妈妈强撑着,做了他们爱吃的饭菜,给他们夹菜,满眼怜爱地看着他们,温柔地说:“你们两个要好好吃饭,快快长大。在学校要好好听老师的话,好好学习,要努力让自己有出息。”

他嘴里塞满了饭菜,没说一句话回应妈妈经常挂在嘴里的嘱咐,只频频点头答应。

他居然没有发现一丝异常。现在想起来,他恨不得暴打自己一顿。

那天晚上,他居然把母亲的遭遇当成日常,他居然和平时一样睡得特别特别熟,既没有好好安慰妈妈,也没有好好陪陪妈妈。

第二天快到中午了,肚子饿得咕咕叫了,他才发现妈妈不在家。他慌了,等啊,等啊。找啊,找啊。妈妈好像从他的世界消失了一样没有半点儿踪迹——此后,他再也没有见过妈妈。

把妈妈打跑了的爸爸却像个没事人一样,平时很少挨家,现在,更少回来了。有时回到家里,看到有吃的,抓起来就吃;看到家里没有吃的,转身就往外走,酒足饭饱了才回来。他从不多看他姐弟俩一眼,好像他们是家里的一张桌子或一张凳子,不需要考虑他们的温饱问题。

那一年姐姐11岁,他6岁。

姐弟俩努力生活,只为了养活自己。

几年后,姐姐嫁去了外地。

他早早辍学,什么活儿都干过,只要能活下去。

最让他引以为傲的,是他没有学坏。他勤劳,踏实,肯干,他就像一粒搁浅在戈壁滩的珍宝,备受风沙洗礼,依旧熠熠生辉。

3.成为上门女婿

原生家庭艰难困苦,却勤劳,踏实,肯干,小钦的遭遇和人品,十里八乡都知道。

到了适婚年龄,上门说亲的越来越多。令人意想不到的是,他一概拒绝了。他说:“因为我的家庭原因,更因为我爸的脾气,我情愿离开这个家,做一个倒插门女婿,我要营造和和美美的家庭新生活。”

他的话一传十,十传百,很快传开了。

他发现,无论走到哪儿,总是有人对他指指点点,窃窃私语。他毫不在意。他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他知道,有儿有女的人家不会招他做上门女婿;只有女儿的人家虽然对他的人品没二话,一旦了解到他的家庭背景极有可能打退堂鼓。他没所谓,姻缘,可遇而不可求,有缘还要有份才行呢。再说,他等得起,也愿意等。

俗话说,是金子总是会发光的。

他的好,总有人能发现。

他这一等,就是五六年,年近30的他等到了爱人——小王。

小王家境殷实,居住地占据了天时地利。这地方与市区仅隔一条小河,既有种粮食的耕地,也有种果树的菜地,粮食蔬菜不仅能自给自足,还有富余;农闲时,卖卖蔬菜,做做小生意,既能补贴家用,还能存点钱给生活多点儿保障。

小王是独女,没有兄弟姐妹。父母从没考虑过让她外嫁,一门心思要招一个上门女婿,这女婿必须人品好,必须过得了长辈这关,还必须入得了小王的眼和心。

千挑万选,小王选了小钦。

婚前,他们一致同意:小钦嫁过来,保留原姓,将来,孩子跟妈妈姓。

他同意了,嫁给了家住城郊的她。

婚后,小钦全身心融入小王家,把岳父母当成自己的亲生父母一样尊敬孝顺,把妻子小王宠成了女王。

离开了原生家庭的他并不感到遗憾,相反,他觉得很幸福,很满足。

蜜月期一过,争吵不断,却是小钦没有预料到的。

该怎么经营才能把生活过好?这是小钦正在思考的问题,也是他迫切需要解决的问题。

4.幸福生活如期而至

躺在床上,左思右想的小钦听着隔壁房间父亲雷鸣般的呼噜声,不由感慨:人毕竟还是要老的啊!父亲衰老了,心也柔软了,在家的时间虽然越来越多了,家依然冷清,他也越加显得孤单了。

小钦不知道父亲有没有后悔年轻时候对妻儿的冷漠呢?反观自己现在离家出走的举动,真的没有错吗?真的让家庭回归生活和谐吗?或许会起到反作用吧?

天亮后,他照常工作在悬空的玻璃幕墙外面——他是一个“蜘蛛人”。高强度必须保持专注力的工作耗尽了他的精力和心神。那天结束工作,双脚和地面一接触后,他马上翻看手机,发现居然有十几个来自小王的未接电话。

他几次想要回电话,铃声刚刚响起,他又马上掐断了,他没有想好该怎么开口。

如是反复多次。

接下来的两三天,他都犹豫,内心不停挣扎。

第三天傍晚,他终于拨通了那个在心里烂熟了的电话:“小王,你还好吗?”

“你为什么不接我电话?”小王的声音呼啸而至,“也不回电话?你真的不想回来就不要回来了!”

他听出了小王的愤怒。

“你还这么激动,我们暂时还是不要联系,继续冷静冷静吧?”小钦温和地说,“我只想和你心平气和地聊聊,找一找我们之间的问题,解决问题,找到我们相处的方式方法。要不,你先冷静冷静,下次我们再聊?”

“不——”小王大叫。

“好吧,我们现在就聊,约个地方吧。”小钦倏地把手机向远处举了举,又贴近了耳朵后说。

两人相约在第一次见面的街心公园见面。

坐在长椅上,两人明显尴尬,幸好,都已经心平气和。回味十多年前初次见面的美好,小钦的心越加柔软。聊着,聊着,小王的头靠在了他肩膀上,聊着,聊着,小王的头枕在了他大腿上。

小钦轻轻抚摸小王柔顺的长发,爱惜之情没来由地从心底涌起。

“我们俩在一起多么不容易啊,以后,我们好好过日子,好不好?”小钦说,“你知道的,这么多年,我工作需要专注,一不小心就会发生意外,我哪里还有心思去外面瞎搞呢?每天下班后,我最想的就是回家,就是和你和孩子们在一起。是吧。你要相信我。”

小王仰头,伸手摸了摸小钦的留在硬茬的胡子,小声说:“我知道呀。我妈也说我了,说我不知道好好过日子,身在福中不知福。但是你看你,你和那些女的有说有笑,还在手机里聊那种话。我能不生气吗?”

“我那不是故意气你的吗?如果不是故意气你,真有什么的话,我怎么会故意让你看到那些呢?对吧。你不会以为男人都是傻子吧?不过,归根到底,都是我的错,我最不应该让你生气,我错了,我错了。”

“回家吧。我们好好过日子。以后,我会多体谅你。”

小钦低下头,轻轻吻了吻小王的额头。

幸福生活,如期而至。

两个来自不同家庭的年轻人,组建一个全新家庭,蜜月期过后,依然要以爱心、耐心为经,以宽容、大度为纬,精心织造温馨的家庭生活图画,让生活更和谐、更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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