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到儿童节,除了给朝气蓬勃的孩子们送去祝福外,我总会想起一个暮色苍苍的老人,和一个红花绿叶的经典蛋糕。
外婆的父亲,我称他作太外公。
我有印象时太外公的年岁已近古稀,他是一名退休教师,也是一个独居老人。太外公还在世时,母亲常抽空带我到他的住所探望。执教多年,他分得一套三居室的屋子,还算宽敞。太外婆年轻时在乡里料理农务,而后又去得早,多年来太外公便一人守着屋子渡过漫漫长日。但想来他的生活虽略显冷清但不至于寂寞:饭厅的墙上一左一右贴着《逍遥游》和《莫生气》,靠阳台的窗柱上也悬上了一些虫鱼字画。再外出走两步,敞亮的阳台收拾得利落,窗沿上甚或摆着两坛花草,只是少了修剪,略显潦草。又听母亲说太外公傍晚会到文化广场找群老朋友谈天说地,碰上节庆还结伴排练乡土歌剧。而我周末满县城疯玩时偶尔会在老年文化馆看到他,标准地拿着门球杆,精心地瞄准,然后爽快地挥杆进球。除了这些,太外公与我的联系似乎并不深切,每每相遇我总只会问候,而他总只笑笑,并无其他来回。可每年六一儿童节,太外公都会把一个小小的蛋糕送到我家里,同样的,没有带话。
那个蛋糕几乎构成了我儿童节的必备要素,我理所当然地熟悉它,以至于并未发觉这来自长辈的拳拳之心。长大了母亲才提醒我:“你小的时候,每年六一儿童节太外公都会送你一个小蛋糕,说祝你节日快乐。”
我就这样不自知地过完了快乐的童年,太外公也步入了耄耋之年。
老人是突然一下子老的,身子一向硬朗的太外公突然病倒了,短短几天,便到了弥留之际,原本因为种种原因不愿回乡养老的他那几日总念叨着要回家,直到终于回到村里,他的呼吸方才稍顺畅了些。太外公逗留的时日我在外地求学,未能返回尽孝,如今想来是遗憾的。听大人说太外公走的时候很安详,除了记挂子孙的学业,并未留下其他重大心愿。
落叶归根。
在整理太外公屋子的时候,发现了许多泛黄的书信,其中不少已经风化干脆了。家人不解,太外公生前在和谁联系呢?仔细察看下才发现,这些书信的主人不尽相同,但信的开头皆尊称一声“老师好!”
太外公做了四十年的教师。他退休后,依然通过书信陪伴、劝慰、教导了许多“孩子们”,让他们在人生路上有师者随行。
多少个夜晚,太外公从人群处回到空荡的屋子,幸而还有那些书信和笔墨气味,连同那盏卡通造型的台灯,驱散了老人的孤单。
又是一年儿童节,我又想起那个送蛋糕的可爱老人,他在时光里沉静地微笑着,似乎从未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