量变积累到一定程度会引起质变,对于这句话,作为文科生的张闪闪一直深信不疑。
那么就在今年春节之后,张闪闪仿佛被迫迎来了这样一个质变,只不过发生质变的并不是她自己。
事情是这样的,因为在按虚岁论年纪的家乡,1995年出生的张闪闪已经正式步入29岁了,作为一名天生冷漠且在情感方面向来迟钝而悲观的人,张闪闪本身并没有过多的心理波动,数年如一日重复而单调的工作生活让她一定程度上丧失了对时间的感知能力。但她那深深关切着子女且一辈子没有离开过小城镇的中国式传统父母却在这个时间点感受到了莫大的紧迫感和危机感,无奈又因自己圈子实在狭小,身边根本没有合适的人选,于是寄希望于各类大妈在网上开设的“姻缘”“速配”公众号,以20元互推双方微信名片的价格试图解决这个问题。
面对着N个来自父母推送的名片,张闪闪甚至不愿意打开去看一眼。
至于原因,其实也很简单。
作为一个日常活力值和精力指数基本为负数的人,张闪闪平时的生活,除了必要的话不得不说,必要走的路不得不走之外,是一句话也懒得说,一步路也懒得走,更不要说主动去认识别人,交换人生之类的事情了。单单谋生这一件事已经让她精疲力竭了,并不是说她有多累,而是张闪闪天生就是这样没精打采的人,甚至有时候她自以为状态不错,其他人还是会说一句“怎么看起来这么没精神”之类的话,对此,张闪闪也只是扯扯嘴角,算了,懒得解释。
所以,这样的一个人实在是难以想象,未来还要和另一个人或者是家庭掺和在一起会是怎样的情形。
再次,张闪闪实在是一名悲观主义者,她实在是不相信自己能遇到一位很好地丈夫,成为一名很好的妻子,组建一个很好的家庭。作为一名身无长物、庸庸碌碌,从投胎开始每一步人生选择都不太高明的普女,她知道自己没有什么太高的能力,也并不认为自己能有什么太好的运气。从很小开始,张闪闪就知道偶像剧里的那些情节是骗人的,伦理剧里撒狗血的剧情才更贴近现实,而且现实生活里,各种出现的问题也不是在眼角贴一颗痣就能解决的,她自知没那么大的能力,就不想去承担那些责任,不想去硬扛那些担子。
张闪闪最大的梦想就是能够少受苦、少受罪的度过这一生。
当张闪闪平心静气的和父母表达了她的想法之后,立即引来了一场硝烟,从最开始尚能稳定的开导她不要错过青春云云;到后来尖锐的嘲讽看看自己什么样子,不要眼光太高;到最后歇斯底里的咆哮这样的孩子让家长后半辈子抬不起头,后悔让她上大学这类甚至更恐怖的话。
张闪闪看着这场景,神思一瞬间游离,恍惚中仿佛自己成了一名犯了十恶不赦大罪的人,又依稀想起保子璇给她转发的因儿子未婚母亲带其去精神科检查的离谱搞笑新闻。但她又突然清醒,这只不过是观念不同的两类人之间的摩擦,中国式传统父母总是惯于使用道德绑架的形式来胁迫子女做他们认知之内正确的事情。
张闪闪突然觉得她的母亲很可怜,从小到大,母亲受的苦她看在眼里,丈夫的愚孝专制、婆婆的刻薄狠辣、娘家的淡薄冷漠,更不要说每天的辛苦劳作、琐碎家务了。这样一个受尽了婚姻苦楚的人,在这个熬成婆的年龄阶段,陡然忘记了那些,对着自己的女儿嘶吼出这么多辱骂的话,她从来都不知道女生是可以独立生活的,女生是可以不被任何身份束缚、就单单是她自己的,她从来都不知道有些苦楚女生是能够选择不去经受的,她从来都不知道。
张闪闪试图再去解释几句,但像往常一样被父亲一声喝断。
不了了之。
不过无论怎样,赚钱还是要继续的,这件事没得选。
培训学校里没有双休这一说法,周六下午一点二十分,张闪闪在上班路上,车里放起了《淋雨一直走》这首歌,张韶涵的声音清澈且有力量,当她唱到“耳朵用来听自己的心灵”这一句的时候,张闪闪的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
平常人故事的最后不一定能有开阔的道路,不一定能有柳暗花明的喜悦,也不一定能有灵光一刹的领悟。
就像现在的张闪闪,她没有头绪,没有方法,不过是,淋雨一直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