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莫不相同與往日的一天,克雷斯從容地坐在褐色的皮革沙發上低著頭用一塊發黃的絲綢布仔細擦拭著他的步槍.
他用拇指和食指支撐著絲綢,在每一個凹陷處後凸出處輕捻划過,拭去細細的灰塵.退伍軍人青銅色的眼眸只有
此時方會顯露出淺淺的笑意.
他有著與生俱來的金屬般冷冰冰的氣質.這種氣質浸染著侵噬著這間溫暖的房間,彷彿於火爐深處跳動的火苗也是沒有絲毫溫度的.
清冷的雪光透過窗子映在克雷斯的臉龐,以及這一屋的收藏品上.克雷斯停下手中的動作,用絲綢布裹著步槍輕放上身旁的方桌.每每當他停止回憶過往的時候,他心中總會湧上一陣悵然若失之感.他極其厭惡這樣的空虛—比心口不一地過活更令人作嘔.
克雷斯以近乎是固執的心情,與懸掛在牆上的鹿頭裝飾緊緊對視.他專注地觀察著鹿頭每一寸皮毛—以及那雙空洞的眼睛.沒有預料地,軍人的心上起了一絲波瀾,他感到自己被什麼東西從高處刺穿了.
那是麋鹿的目光.
克雷斯姿勢不改,將右手伸進長外套的口袋里,摸出一張舊照片來.那張照片也如那塊絲綢布一般,由邊角向中心處發黃—那是一張他尚在軍隊時的照片.年輕的克雷斯與一個同樣身著軍服的壯年男子並排站著,兩人深綠
色的笑容就這樣徒然地、原封不動地存在於此—於軍人克雷斯之手.
現實里的軍人的表情卻是這樣地慘淡.
為何呢為何呢,克雷斯無從知曉.他抿了抿嘴,深吸了一口氣.
此時,長廊盡頭響起模糊不清的敲門聲.「雪夜的來訪者.」克雷斯想.於是他從皮革沙發里艱難地站起,收拾心情,前去開門.
克雷斯用右手拉開古舊的木門,門外赫然立著一位配劍的少年.少年微微欠身,向他投去一個沈穩的眼神,「無意打攪您的雅興,政客先生.」少年雖說著恭敬之語,眉宇間卻流露出一種隱隱的傲氣.
少年快速掃視著屋內的陳設,最終把視線停留在牆上的一張油畫上—那是克雷斯的一張肖像畫.「.....或者說,」他繼續說,
「軍人.」
克雷斯聽後爽朗地笑起來,少頃方才止住.他眉眼彎彎地,重新細細打量了一番身前的少年.少年膚色蒼白,淺金色的鬢發在風雪中肆意擺動,眼眸中的暗綠在昏暗中閃著幽光.
這使得克雷斯一瞬間認為他是個文人.
少年乘政客止笑之余,鋪陳來因,
「我乃飛禽軍中的一名小卒而已.
此行奉年輕領主之命,
前來招你至聖殿與主密談.」
克雷斯笑容依舊,「在我同你前往之前,
請回答我一個問題,使者.」
克雷斯恢復了冰冷的氣質,
「你叫什麼名字?」
少年呆滯了片刻,但也從容地,給出了他的回答.「我本無名,先生.」少年將眼中的暗綠藏匿起來,笑道,
「如果您願意的話,可以稱我為‘籠’.」
「那麼我就如你所願罷,籠.」克雷斯說罷,露出了罕見的欣賞表情.
「真是個有趣的人.」他這麼想著,於是順勢轉身伸出手,作出邀請的姿勢,烏黑的長髮從他的肩上淅淅瀝瀝地落下.
「我想尊貴的領主此次召見我入聖殿應該不是什麼要緊事,」
克雷斯向使者抿了抿嘴唇,
「畢竟是你,籠,徒步前來拜訪我的.
我想你應該沒有坐馬車吧.」
「確實沒有,先生」使者誠然答道,朝屋內邁出一隻腳.
金髮的使者跟在政客的身後進了屋,緣著愈加明晰的長廊行走著,黑暗中只有地上的木板在支呀作響.籠感覺這條長廊同進門處大有不同,他彷彿是同眼前的政客一起,念著某種咒語,步入了某種失落已久的空間.
不知怎麼的,籠感覺這個人是孤獨的.
克雷斯頭也不回地向前走,而身後的使者因為關注牆上的油畫,與他拉開了一段距離.牆上的油畫多數是克雷斯身著軍服時的照片,那時他還是短髮的.其他油畫就是風景畫,抽象藝術一類.但很明顯地,政客對這些畫並不感興趣—這些都是藝術界最籠統的文化.
使者伸手觸摸著風乾的顏料,感知著畫筆曾經塗抹的痕跡,沒有預示地產生了一種悲傷的情緒.
「我們到了.」
是克雷斯叫醒了名為「籠」的使者.使者聽罷快速地跟了上來,與克雷斯到達了一間不算寬敞的房間.
房間內的陳設讓籠心中一震.
「亡鳥之詩,」政客用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語氣說著,「請不要見怪,我平日里有打獵和裝飾房間的愛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