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浅薄的认知中以为患有癌症的人是整天躺在病床上,痛苦呻吟的状态,又或者整日忧虑自己快到生命尽头,毫无生机活力的模样 。
可是我看到这样一位神奇的老婆婆。61岁时患乳腺癌,70岁时宣布癌细胞已扩散至全身,直到75岁才安详离世,而在此期间她还主演了多部电影,皆获得最佳女演员奖等相关奖项,直到去世前她还在探索自己的事业,从演员跨度到制作。
她就是树木希林,从20岁开启演绎生涯,近年来备受人们热议的电影《小偷家族》《澄沙之味》《如父如子》中那位老奶奶。
《一切随缘》是集合了树木希林在面对疾病、家庭、爱情、工作时的感悟。即使没有拥有世俗意义上的成功婚姻,即使从未被癌症饶过,即使没有拥有被上天眷顾的容颜,但她都过得漂亮,真实的诠释了“有限的生命如何完全实现自我价值的人生”。
我好奇她的内心世界,这个鼓足劲地往前冲去发展自己的演艺事业,连病魔也未停止她的步伐的人,她的内心是怎样成长起来的?她又怎样去面对自己女性身份与家庭之间的关系?一系列的疑惑下我翻开了《一切随缘》这本书。
“只要我把基础打牢,这个家就不会散”
在搜索关于树木希林的信息时,百度是这样描述的:1973年两人结婚,丈夫内田裕也1981年无故提出离婚,树木希林提出上诉,并胜诉。在婚后的这38年当中,二人大约有30年是在分居当中度过的。
这是对令人奇怪的夫妻,或者说是那个奇怪的妻子。她看似如此固执,又分明没有占有欲。在《一切随缘》中树木希林这样形容她与丈夫的关系:“我们都是彼此的提婆达多”。
用书中的话来解释:提婆达多是释迦牟尼的表兄弟,最初他们在同一个教派内活动,后来提婆达多叛变,甚至想要杀害释迦牟尼。然而,释迦牟尼却说,正因为有提婆达多的存在,他才看到了原先看不到的东西。
就像这段婚姻中他们会互相大打出手,树木希林却说,“虽然我们曾经吵得那么凶,我自己心中那片一直无法抑制的混沌部分,由于与内田这个总是火冒三丈的人针锋相对而渐渐得到了净化。”
以及在书中家属代表致辞里女儿提到被母亲小心珍藏起来的一封父亲写给她充满了感谢与爱意的信。
这是现在还年轻的我无法理解的感情。可是她说起自己曾生长在充满关爱的环境中,却害羞到不敢跟人打招呼,习惯远远观察别人。于是有了如今的她。我好像又能理解了。
因为这份悄声无息的观察是会发现很多人无法掩藏的表情和情绪,即使在最亲的人身上也会被伤害和感受冷漠。那么面对有爱意却要离开的丈夫,那就保持距离就好了。即使是女儿,在察觉到她拥有自我人格的大人后,就不再过问她的事。
这是世上与她关系最亲密的两个人,树木希林选择了保持距离。没有强求如普通家庭般一家人一定要在一起。就像她自己所说的:因为有“妻子”这个身份的限制,我自己就不会散漫放纵;也因为受我母亲的影响,我相信只要自己把基础打牢,这个家就不会散。
这种情感行为和认知应该是会被许多人不理解的,太过特立独行,因为普世的思想中人应该与相爱的人在一起。但我反而觉得是因为她曾在充满爱的环境中浸泡过太久,在完成了世间赋予妻子和母亲这两种身份的责任后,没有丝毫留恋回归到让她可以独自存在于这个世间的理由。
我欣赏这样的决绝、干净,明明她内心充满了“对人生的怠倦”,却不肯轻易交出生命的权利,一定要以个人意志活够才行。
“妙趣横生,终归哀寂”
在癌症面前,树木希林说庆幸自己能生活在感受到死亡的现实中,可以在死之前,整理好自己不想留下的遗憾。
在年老面前,树木希林说这也是上天对我们的恩赐与馈赠,会因此而感到踏实——终于可以看到人生的终点了。
在现状面前,树木希林说幸福不是“恒之有物”,而是“自行发现之物”。
这些想法自然是跟她自小的经历。在《一切随缘》中就树木希林讲到以前读书的女校属于净土真宗系,校旁有鬼子母神,她去看过法会。从小佛教就她不远。而一个人生活后发现一天没跟人说话时会念念佛经。
可能在别人看来这样的生活是多么无趣,但在我看来是她过早接触和察觉到世界的本质,于是接近情爱又迫使自己远离,不沉浸苦海;于是上了年纪后开始精简家中物品,消化年轻时过度占有心;于是努力工作不顾病痛,只为充分燃尽自身的力量。
可以说她在丈夫身上得到净化,在女儿身上得到责任,在工作上得到满足。每一种是羁绊,每一种是关系,但它们终会走向破灭,因为她明白人不可能拥有什么永恒的东西。而离开这个世界就是梦境清醒时。
回想我们经常谈论死亡这个话题时,到底是惧怕死亡本身,还是它背后牵扯出各种错综复杂的关系或是欲望?又或者仅仅是不愿承认没有永恒?
我突然很认同树木希林在《一切随缘》中写道的,“日本人有种‘物哀’的意识,不管过着怎样的人生,我们每个人最后都将‘终归哀寂’。”
“此身皆是众神”
如果你见过树木希林的照片,会发现她并不是长相姣好的女子,放在电影行业本该是湮没在人群中的,却因本人的精湛演技慢慢被众人关注。
但在《一切随缘》中她说起自己一开始其实对演戏并无兴趣,也没有想过当主角。她看得明白,认为主角和配角不过是台词多少和出场费高低的区别,再加上即使不拿这份工资,也可以靠房租活下去,所以这方面她的欲望并不深。
而这也造就了树木希林的演戏底气,跟今天的很多年轻演员不同,不需要为了生计忍气吞声,可以纯粹地去享受演戏这门乐趣,让每次演戏对她来说是成长,是滋养。
以至于在电影《小偷家族》中树木希林将头发留长,扮成一个吓人的老太婆,甚至在电影中用牙龈去咬橘子,只为了展现人类老去,走向破灭的过程。这对于许多老年人来讲都是感到难为情的,甚至像书中说“对于女演员来说,这比赤裸还丢人”。
可她毫不在意,只为真实呈现老年人真实的变老模样,这既是作为演员的尽职,也同时表现出她作为一个人对这一切变化的淡然。
如果你仔细观察会发现整个社会对每一个家庭寄予的养育观与情绪观都会传达对悲伤的不喜,这延伸出的还有对老年人的丧失的掩盖。
但在树木希林这里,她认为能慢慢变老很好,以及过了60岁就像过了60岁的样子,就应该存在这样一种适宜的人之美。
在阿图·葛文德《最好的告别》中就讲到在他祖父那个时代,老人的位置一直处于被受尊重,并受到众多子女照顾,并未因衰老而丧失作为人的尊严。
而现在许多国家的年轻人都更倾向于将无法自理的父母送至养老院,让专业人士去照顾,虽也跟家庭经济有关,但实际上无论以什么方式照顾老人,大部分照护者都无意深入了解老人的内心需求。
就像《一切随缘》中树木希林提到日常中自己会尽量做力所能及的事,比如给自己家中安装无障碍设施,以便将来可以使用轮椅,又或者积极为自己弥补遗憾,简化家中的物品,以便她死后方便儿女善后。
而这一切的作为,是看似不合时宜的努力,是在年轻人面前显得可怜或不自量力,却是一位老人在极力维护自己的隐私,是为把握住控制生活能力的展现。
这是人生的残酷吗?当然不是,这是为了让人类去历经这份“如薪尽火灭”的有限,在终了之时俯瞰大地,看清自己是否投身其中,活得满足与清明。
“此身即是众神”。用希林奶奶的说法是,我们各自都拥有类似神灵的信仰,这是我们完成各自职责的依托,而这些信仰与众神相通。这样说来,我们走人间这一趟,当将此身为馈赠,即便经历苦难,也应内心明境,踏实双脚走下去,直到达到终点。
如若不然,用庆山的话:人生无常,时间有限,无法具备坚定的心力,老去便是一种惨淡与软弱。
感谢这本来自树木希林奶奶的人生智慧之书《一切随缘》,让我们在这个制造焦虑、避讳苦难的世界中,不再以软弱为耻、被责任为窒、因死亡为惧,而是尽情去体验这场有趣人生。
——完——
作者简介:华绝代的四喜,写作者,阅书写感悟,希望所写内容帮助人成长,给人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