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快看那儿,好美啊……几个小孩子指着路灯下飘飞的雪花惊叹道。我恰好路过,听到她们的惊叹声,不由得也驻足。天已拉上黑色幕布,纷纷扬扬的雪花在夜幕下肆无忌惮地舞蹈。殊不知,遇上了这一处的路灯,雪花们全现了身形。
我原本不爱这雪、这冬天。冬天还加上下雪,便意味着天寒地冻,万物都没有了生气,我们都收起了漂亮衣服,裹上厚重的羽绒服,穿上沉重的棉靴,走在刀子般的冷风中,像极了笨拙的企鹅……
后来,一切都变了。大学时,我到了南方的小城念书。同舍的同学大都是南方本地人,她们表示都没有见过真正的雪,在她们眼里,雪意味着跟恋人约会时的浪漫、意味着去高山上滑雪的有趣、也意味着和小伙伴打雪仗的刺激……她们是绝对联想不到冷这档子事儿的。
舍友中唯一一个见过雪的是秋秋,她家在福建偏北的小城。每当我们讨论雪的话题时,她就像英雄晚年回忆旧时上战场杀敌无数的风光似的,说起自己十岁那年,在家里看过的一场小雪。都那么久远的事儿了,她还记得清清楚楚,小雪还不足以让大地全披上银装,但丝毫不影响她的骄傲——我是个看过雪的南方人。
这时候,我就洋洋得意地介绍下雪时的情景……
即使是在上课,即使一直生活在年年下雪的小城,一旦发现了下雪,儿时的我们也会互相使眼色或者干脆窃窃私语起来:下雪了!下雪了!下课铃声一响,大家都纷纷跑出教室门,像赶集似的看下雪的场景。
几堂课的时间后,地上的雪便能留下人深深的脚印。男孩子们跑出教室外,忍着寒冷,摘下手套,把冻得像红萝卜似的手裸露在外面,他们找到还未被人踩过的雪,捏起了雪球,把雪疙瘩塞进女孩子们的帽子里、棉衣里,还有调皮的男生偷偷把雪球带进教室,专砸那些吓得哇哇只叫的女生,于是一场雪仗又开始了……不久,老师们的责骂声便来了,但这依然抵挡不住大家对雪的热情。
一下课,大家又跑进纯白色的童话世界里,有调皮的孩子把同学骗到树下后,便开始疯狂地摇动小树,小树枝干上的积雪噼里啪啦地掉下来砸到树下的同学身上,被压得直不起腰的小树这下可轻松了,在雪中好一阵狂舞,又露出了光溜溜的枝干来,只有那一点点残留的雪粒顽固地驻扎在它身上。
只是苦了树下被骗的孩子,衣服上、头发上、脸上全都是雪花。还有一些调皮的雪花从脖颈处钻进了衣服里面,冰得人直打哆嗦。当然,那孩子是不会就站在树下等着受苦的,一旦发现了敌情,立马追逐骗他到树下来的孩子。雪地里尖叫声、奔跑时咯吱咯吱的脚步声掺杂在一起,在浩大的白色天地里传出很远很远……
每当讲到这些,我的大学同学们都羡慕又嫉妒地看着我,还不时会再追问我一些问题:你们会像迅哥儿一样在雪地捉麻雀吗?你们在室外穿几条裤子?能走动路吗?你们也能堆雪人吗?……
我不厌其烦地回答着这些问题,一想到她们竟然没有看过大学纷飞,觉得多回答她们几个问题也没什么的了。
后来,终于又回到家乡,每年又能看到大雪纷飞,只是心绪不再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