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长的冬夜就这样在忙忙碌碌中度过了,转眼春节将至,村子里开始弥漫着一股“年”的气息。蹲在墙根眯着眼晒太阳,抽着旱烟袋天南海北侃大山的男人们少了,他们开始忙着洒扫庭院,把积攒一年的角角落落的尘埃蛛网扫了去;把平时舍不得用的细粮拿出来,磨成了面扛回家;那油罐子里的油不知啥时也多起来——真是让我们这些小孩子又喜又怨。女人们衲着鞋底,在街头、在门前三五成群东家长李家短,时而莫名其妙地哈哈大笑时而又唧唧咕咕的让好奇的我们凑上去也听不清,她们这时也开始忙着赶制新衣,置办年货了。
——这都是大人们的事。那“嘡嘡当当”的剁菜声,与我们无关;大人们天不亮就起来活面,“咣当咣当”的风箱声也不是我们所关心的。我们迫切想知道的是妈妈给缝制的新衣,刚出锅的白白胖胖的散发着小麦香味的馒头,圆溜溜红彤彤香喷喷的丸子和锅中那咕嘟咕嘟泛着白花的羊骨架。
怀着满心的期待从被窝里爬出来,看到白汽弥漫的厨房里人影绰绰,便马上想到了自己的“白馍梦”。“嗯,白馍一定出来了。”我用力地吸了一下鼻子,渴盼已久的麦香便直沁肺腑。
我热切地跳进厨房,妈妈正从锅中往外拿呢。那白白胖胖的馒头像年画中骑在大鱼身上的小男孩,正挤眉弄眼地向我招手呢。
“先吃个黄糕吧,”妈妈递过来一块砖形的黄糕,“白馍到你姥姥家再吃。”
我一下子失望起来,年味瞬间便消失了许多。但我还不死心,站在一边看妈妈拿着馒头在灶上念念有词地祈祷,盼望着妈妈将馍头掰出一块来让我吃一口或者端到放年糕的那屋……
“爷爷家今天杀羊,你不是早就想要个羊角吗?……”妈妈似乎看出了我的企图,忙提醒我。
“对啊,我怎么把这事给忘了呢。那个羊角是我念叨半年,让爷爷答应无数次的。”我再也顾不得白馍的诱惑,拿着黄糕,向爷爷家跑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