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小云遇见贵人

小云抱着小杰大哭特笑，诉说这一年时间里发生的一切。小杰怜爱地擦着她脸上的泪水，并告诉她，以后不会让她受委屈，他们一起在南京上高中，再考大学，且不再放开小云的手。

她抱着小杰，全身像着了火一样，过一会儿全身又如坠入冰窟一般，冷得缩成一团。突然打了个寒颤，睁眼一看，哪有什么小杰，原来自己做了一个梦。她抱着自己的背包躺在路边的小花园里，灯光明亮，她不知是白天还是黑夜。

小云感觉口干舌燥，嗓子像着火似的。她摸了一下脑门，发烧了。以前发烧也是一会儿冷一会儿热，家里人都叫 “打老张”。每次发烧，妈妈都用红糖熬姜汤，让她盖上被子睡一夜，第二天差不多就好了。

抬头看着前方的路灯，一盏接着一盏，照得如白天一样。自己像一条流浪狗一样，发着烧，肚子咕咕叫着，躺在冰冷的地上，蜷缩在繁荣的大城市里。

父亲在时，自己吃穿住都比周围的小朋友好很多，而现在的自己…… 小云不敢想下去，烧吧，烧死算了，一了百了。即使找到小杰，她还会像以前那样爱自己吗？白天看到高中校园的女生，个个清纯靓丽。即使他们相遇，小杰还会如从前吗？

想到这儿，小云清醒了，对小杰的执念也在这一刻放下了，就静静等待身体的火把自己燃烧，好去陪伴父亲。

她又把背包往怀里抱抱，说了句：“爸爸，我想你。” 眼泪顺着包流下去。不知过了多久，感觉脚脖子那儿一热一凉的，她心里一惊，难道自己命不久矣？常听邻居们说，快离开人世的人，下半身也是又冷又热。

小云可悲的是自己才十九岁，喜的是可以见到父亲。正在这时，从包里掉出一团东西，小云想可能是自己离家时心急，随手装的纸团子或线团子。捡起来一看，原来是作业本内页纸，在包里滚成一团。小云一层层打开，里面有许多钱，二十、十元、五元、一元等，好多张。

她疑惑了好久，怎么会有这么多钱？数了数快二百元。在数钱的过程中，有一个纸片落下来，上面有几行字：我不想叫你小姑了。不论多难，一定要坚持下去。现在的我不能陪你，等我毕业就去找你。一定要给我写信，别让我找不到你。后面写着：从小就喜欢你的志鹏，并在下面画了三条粗线。

小云这一天的无助与绝望，在这一刻有了希望。我是有人爱的。全身冷与热的交替中，升腾出一股力量，我要活下去，好好活下去。

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朝前方走去。她找到一家旅店，用志鹏的钱付了房费。来到房间，她冲了个热水澡，一股暖流把自己包围其中。哗哗的流水声，不仅冲走这些天的疲乏和污垢，也冲走了过去的时光，以前的小云不见了，她要在这儿重生。

洗漱好后，她找到服务员，问哪儿有诊所。服务员给她指了一家诊所，让她先去看看，是否关门了。

小云来到诊所，里面就一点亮光，没有人值班。小云喊了几声 “医生、医生”，还是没有人回应。小云打算离开，想着一早再来看病。

当小云往回走时，看到路边有一个人歪在那儿。她害怕地绕开，以为是喝醉酒的。正当快经过时，听到那人发出 “哼哼哼” 的呻吟声，是位老妇人。

她赶快走过去，蹲下身用手拉一下，“奶奶，奶奶，你怎么了？” 老人还是痛苦地哼唧，小云把她拉起来，扶到路边的椅子上。奶奶指了指前面的诊所，示意要到那儿去。

小云说，那儿没有医生，她去过了。老人还是坚持要去。

小云搀扶着老奶奶向诊所走去，每走一步都异常艰难，老人好像没有一点力气。实在没有办法，小云蹲下身子，把老人背起来，向前移去。

此时的小云，快十个小时没有吃东西，还病着，不知道哪来的力气，快步向前走去。

到了诊所，她不停地拍门、喊人，旁边的邻居被吵着了，出来给医生打了电话。不一会儿，一个中年男医生出现了。

看到医生来了，小云扑通摔下去，什么也不知道。

等小云醒来时，一位慈眉善目的老奶奶正看着她。“您是……” 小云赶快坐起来。

“昨天晚上多亏了你，小姑娘。不然我就找我好老伴去了。” 说完又笑了。

“你俩真是有缘分，相互救了。” 医生看了小云的眼睛和舌苔，又用听诊器听了听，“还有炎症，还要打两天点滴。”

“我吃点药就好了，以前就是这样的……” 小云害怕花很多钱，自己逃出来，身上就百十元钱，加上志鹏的两百多元，不到三百，昨天住店又花了三十元。

“那不行。” 医生和老奶奶同时说。医生又说，“你还小，不能落下病根。你的肺火很严重，又贫血，怎么这么不爱惜自己呢！”

奶奶拉着她的手说，“傻孩子，听话，一定要治好。我就是年轻时心脏不好，没放在心上。现在严重得很，昨天就是速效救心丸没有了。” 她哽咽着说，“没有遇见你，我哪能站在这儿呢。”

小云把房间退掉，背着包来到诊所。开始不论医生和奶奶如何问她发生了什么事，小云都闭口不说。她不想像祥林嫂一样，把自己的不幸一遍遍诉说，特别是对陌生人。

奶奶住在诊所不远，每天都来这儿看小云。小云打完点滴也不急着走，就帮医生打扫卫生，不一会儿整个诊所焕然一新，整洁有序。

在医生和奶奶的一再追问下，小云才说在这儿找人，没有找到，想找活干。

奶奶拉着小云的手说，这就是天意。她自己五十多岁时就自己住，老伴去世多年，女儿在国外工作，几年才回来一次。

现在年龄大了，女儿出钱让她找个保姆，奶奶一直拖着，感觉自己还行。这次没有及时吃心脏药，差点出事。

奶奶让小云先住到自己家，如果合适再决定留下还是去找活干。

就这样小云来到奶奶家，那是一所中专学校的家属院，房子有很多年了，有点破旧，但安静整洁，邻居们都很有素质。

奶奶的家在一楼，有个小院，院子种着各种花草，还有葱、蒜、小青菜等各种绿色小菜。看到这些熟悉的植物，小云突然亲切起来。

小云是闲不住的人，刚到家就去打扫卫生。奶奶劝她等病好了再干活也不迟，小云还是坚持，她不想白吃白住。

前几天，奶奶带着小云去菜场、去公园、去学校的图书馆周边地方溜达。遇到熟人，奶奶总会说，这是我老家的亲戚，小孙女。

小云很感激奶奶这样称呼，她可不想成为小保姆。因为奶奶保护了她的自尊，她也尽心尽力地照顾奶奶。

早上陪奶奶锻炼身体，买菜，打扫卫生，洗衣做饭，吃过饭给奶奶读书读报。奶奶是高中语文老师，每天准时准点看书，还写日记。

勤快的小云，深受邻居们的喜欢，谁家有啥需要帮助的，只要喊一声，她就跑去，帮着接孩子，到医院陪护，买米买面，时常都能看到她在大院跑来跑去的身影。

奶奶七十多岁，眼睛也不好使，小云的主要工作就是给她读书。

奶奶听说小云初三没有读完，就给她借来初三的课本。每天监督她读书，并鼓励她自学高中的课程，说知识才能改变命运。

小云和奶奶相伴，一起度过了快乐的三个月。小云皮肤白了，头发也亮了，看不出来是农村走出来的姑娘，整个大院里的人都说，她一点也看不出是农村来的。

在奶奶的指点下，她的普通话说得很好，站在大街上，和南京姑娘没有什么两样。

三个月来，奶奶管她吃住，还给她买衣服，月底还给二百元钱。小云无论如何都不要，奶奶让她有个安身的地方，还教她学习，她怎么都不收奶奶的钱。

最后，小云给奶奶商量，自己出去找工作，晚上陪她，这样奶奶就不用给她工资。

在奶奶和邻居的帮助下，小云在离奶奶不远的地方的书店上班。每天上班，上班和照顾奶奶两不误。

小云在奶奶的影响下，自学完高中，两年的时间学完了高中课程，准备自考大专。她大量阅读，奶奶还教会她写文章，记读书笔记。

两年多的时间，小云像变了个人，自信而又大方。邻居家送来好多旧衣服，她每天都穿得干净整洁，一点也看不出是别人的衣服。

她主动给志鹏写信，告诉他自己现在很好，不用担心。她心里非常担心家人，虽然恨母亲，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她更想知道母亲的近况。

通过志鹏，她了解家中的情况，一颗悬着的心也放下，但回到母亲身边，她还是做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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