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家庭并不富裕。在西北的那个家乡小城里,我家的经济水平不过是中等,而放在全国来看,我家就算是较贫困了。
从我上幼儿园的时候开始,母亲就在小城的商场里租了一个摊位开始卖衣服,到现在已经十几年了,原本说好等我上了大学母亲就把摊子盘出去不干了,但因为我上大学,家里的经济负担又重了一些,母亲不得不继续坚持下去。
卖衣服这件事看起来很容易,但做起来从来不简单。堆放在小摊的四面墙下的衣服常年散发着些许染料甲醛的气味,打开衣服的包装后细小的绒毛就会在空气里飘散开来,所以母亲的肺部的纹理在不断增加。长年累月费尽口舌的和来来往往的顾客们讲价,让母亲在说话时声音总是不自觉的放大,气也很短。
父亲只是一个普通的老师,每月的工资也没有太多。他原本是个文人,年轻时文章写的很好,但曾经生活的窘迫让他再无诗情画意。从我小时候起他就总是在周末的闲暇时间里打麻将,直到我高中毕业,他都没能戒掉这个习惯。母亲自然是反感的,这么多年里两人为了这件事的争吵一直没断过。我的心里是明白的,父亲只是想通过打麻将稍稍赢点钱,补贴家用。而母亲也是明白的,她的责骂只是希望父亲爱惜自己的身体。
我的童年和青春里几乎没有父母的陪伴,他们很忙,忙着为一家人的幸福奔波。
或许时因为父母把太多的时间放在赚钱上了,他们表达对我的爱的方式自始至终都是以钱为主。随着我年龄的增长,这个兑换着爱的钱的数目也在不断增长。
高考结束,我被录取。我知道接下来肯定就是一系列的花钱,各种买买买。现实也的确如此,为了外出的女儿不在吃穿上矮人一等,家里前前后后花了五六千块给我买衣服,手机也换了新的,去学校要用的被子被套全部准备贵的,什么都为我准备好。
刚进学校没多久,十一国庆,我带了半个行李箱回去,仅仅是因为我跟她抱怨了一次学校太冷,她又开始为我准备过冬的衣服,甚至买了一件一千三百块的大衣给我,那是我最贵的衣服,也快要赶上她最贵的衣服的价钱。各种买买买之后,我回去的行李箱甚至都放不下了,有些衣服还是后来快递到学校的。除了衣服,父亲在我提过电脑之后就立刻给我买了六千块的电脑。但那之前的中秋节父母买了两盒月饼全部都寄给了我,自己一点都没舍得吃。
和同学们谈起月生活费的时候,他们都在说自己是月光族,担心月底没钱花。我是少了些忧虑的,因为父亲总是说有生活费吗,钱够不够,不够就说。话虽如此,但我清楚,我花的多了,父母在家就一定会将就着过日子,所以当我月末没钱的时候也会忍着,以一种安心无惧的心情“吃着土”。
昨天双十二,我的父母又给我买了一件800块的羽绒服。可我想起来父亲还有每月几百块的新手机分期要还。
这半年以来父母为我花了太多钱,我一个人的生活水平早已高出父母太多。与此同时,我心里的歉疚与自责也在不断的增加,它们像是一双无形的手,扼住我的脖颈,又推着我的后背,无时无刻不在催促着我为这个家也出一份力。
很多次我都在想,我的家里没什么钱,父母也日渐老去,而我又被惯出一身的臭毛病,我可该怎么办。我是迷茫的而又焦急的,这种感觉让我进入了今天的大学,而又是这种感觉,让我无数次的从懒惰的温床里翻起。
我太清楚了,我没有办法让我的父母失望,我没有办法对自己满衣柜的新衣服,那些父母用爱换来的钱视若无睹,我也没有办法在享受了自己这个年龄里不该有的东西之后又过上贫穷无望的日子。
我深知我不能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