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界,你来过,这人间,你爱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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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世界,你来了。

一九四七年五月十九号,生不逢时,你来了。国满目疮痍,哀鸿遍野,家穷乡闭壤,剩徒四壁,可悲到连"壁"都未有,怎一个"惨"字了得。

人的出生无法选择,人的性别亦然。你还有两个叔叔,家贫未婚。你上有一姐,三兄弟希望添个男丁,不但生不逢时,奈何又生不逢家。四年后幼弟出生,才给家带来了活力和运气。

求学到三年级,学习优秀,可你是那个年代的穷女孩子。十岁那年,母亲病逝,你和六岁的弟抢着母亲留下的针头线脑玩,十四岁的大姐一旁呆立。母亲去世照片也没留下,留下了一男二女。

无论生活多么艰难,咬牙也要继续,你和大姐接过母亲的重担,照顾幼弟,做饭洗衣。日子一天天熬,脚步一步步移。

大姐二十岁出嫁,你拉着弟弟,噙着泪目送抬着姐姐的花轿消失……你的背后站着三个男人:父亲和两个叔叔。三声沉重的汉息:唉!

从小无娘,此命平常,卜语终究应验。大姐二十三岁那年,病重难医,拉着你和弟弟的手放到隆起的肚皮上:妹妹,弟弟,缘尽于此了,听父亲和叔叔的话,好好的。大姐哀哀的目光落到父亲和两个叔叔的身上:父亲,叔叔,女儿不孝,不能报养育之恩了,多多珍重,照顾好妹妹弟弟……

父亲拉着大女儿的手:闺女,你一定会好起来,你不是常说给妹妹找个懒妹夫,给弟弟找个丑媳妇吗?大女儿望着亲人,满是依恋。目光骤然变冷,仿佛一剪刀刺向自己的肚腹,恨恨道:未出世孩子啊!你你你,你分明是“催命鬼"啊…

孕育着未出世的孩子,大姐贪恨而去,那一年,你十九岁,弟十五岁,家里还有三个伤儿欲绝的男人:父亲和两个叔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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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如悲歌,岁月蹉跎,时光荏苒。弟弟成婚早,你出嫁时,弟弟已经有了两个儿子。你出嫁那一天,弟弟抱着大儿子,弟妻揣着小儿子,后面站着三个男人,侄儿向你伸着小手,亲人们笑着流着泪祝福你又不舍你离去。

丈夫比你小五岁,对婚姻抵触。是丈夫的姐姐抱着一只公鸡和你完成了拜堂仪式。二十八岁你生下了大儿子,三十一岁生下了小儿子,也许你经历了过多的磨难,命运不忍再打击你:让你为生男生女倍受身体心灵的折磨。

生活依旧艰难,但也并不缺少欢乐。你领着两个儿子回娘家,弟弟家也有了三个儿子。你父亲欣赏着三个孙子,两个外甥。抱抱这个,摸摸那个,花白的胡须撅得老高:瞧,这五个没胡子的"小老汉"。

生儿养儿的艰辛不必细说,特别在那物资愦乏的年代。平静的湖水常常暗潮涌动,父亲在花甲之年又因病离世,一九八二年大年初二,你三十五岁,弟三十一岁,你又失去了父亲。孙子失去爷爷,外甥失去姥爷。

浓黑的悲凉再次笼罩着你和弟弟,你的泪已干。弟到坟前大放悲声:我六岁丧母,十五岁失去大姐,而立之年痛失父亲,为什么?

两个叔叔涕泪横流:大哥,为何你离我们先去,我们俩谁都可以替代你呀!

哀草凄凄,冰雪皑皑,霜鸟呜鸣,北风正浓,人生何处不离人,荒野处处葬安魂。

丈夫体弱多病,是你柔弱的双手抓紧家的缰绳,拼尽心血,蹒跚前行。人生的苦有十分,你得到十二分。东方女性的美你兼备,从没和公婆红过脸,未曾责打过两儿,谆谆教诲,更不与乡邻吵骂争执。劝和不拆散,你成就了五段姻缘,恪尽职守,送走了七位老人。

二0一O年春末,孙子出生,那一刻你的弯腰徒然挺直,满身笑意。麦黄麦熟,儿子丈夫忙于工作,亲戚乡邻皆忙,你硬生生的用镰刀收割完了三亩地的麦子!麦子入仓,提着新碾的麦仁看望孙子,你脚步轻松,笑魇如花,平静如秋月。

恬静平稳的岁月安好,真应好好珍惜,儿子的疏忽大意,二O一八年你病积难医,遭受了万蚊啃噬的苦楚,二O一九年的五月含恨离去,叫一声的亲娘啊,自此无人再应答。

弟弟望着不再言语的二姐,想着母亲,大姐,父亲……弟亦年近古稀,无助的哀叫,那一幕,是世间无情的批露,是人生悲剧的写照,精神崩溃的痛苦不过如此吧?

母亲的送别仪式上,聘请的仪式主持者和厨师竖辞不受聘金。主持者哽咽着:我真心折服于逝者的人格和品德,她是一个平凡的人,她是一个好人。在逝者面前,我不想谈钱,让我平静的送她最后一程。

这世间,你来过,流淌的小河,静静的山岗,春花秋月,夏荷冬雪。

这人间,你爱过,早逝的母亲,苦命的大姐,骨肉亲戚,乡里乡亲。

你留下什么?

两个儿子,还有家乡人敬重的人性的魅力,人生的格局。

足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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