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辈子与耳钉无缘,无他,就是无法忍受那皮开肉绽之苦。想想那锐利之器刺破耳垂迸绽出颗颗殷红血珠,心里便瑟瑟发抖,嘤嘤发虚。
人生本已苦难多,病时挨针受疼已是迫不得已,何苦再让万难的身体受此委屈?何况自己的痛感神经又特别发达,蚊子亲狎都能感受到它修长昵歪的小嘴,因而从小就拼死抵住爱美之心,每每看着穿耳洞的女孩,耳朵上耀武扬威地吊着晶晶亮亮闪闪发光叮叮噹噹的漂亮耳环,就只有羡慕的份儿了。
于是每逛精品店,便特别专注能夹住耳朵的耳环,好在演出之际戴上它与衣裙相配,倒也混过了这许多年。
当女儿期期艾艾地央求我协助她戴耳钉时,我只得战战兢兢地走过去,拿起那颗超大图钉似的耳钉,心便已开始微微发颤。待我好不容易在她粉嫩的耳垂上寻觅到一处小眼儿,再将耳钉凑上去时,却怎么也下不了手去穿。
在她不断催促下,我颤巍巍挪动手指,不住地问:疼吗?可弄到最后,还是丝毫不敢用半点力。估计她实在受不了我的笨手笨脚,又接过耳钉自己去穿,我如释重负,站得远远地看着,大气都不敢出一声,只怕她又来喊。
想想自己这么怕疼就有些惭愧,可一想到小时候见过的那位壮汉,心又释然。那是在我五六岁时,有次高烧不退,妈妈带我去医院打针,一间教室大小的房子,稀稀拉拉站了五六个候诊的病人,穿白大褂的护士念了一个名字后,一个二三十来岁的壮汉应了声坐在她面前。
护士自然便转身去准备针头药剂,那壮汉不停地回头看,一会儿又问,好了没?护士只叫他别动,然后用钳子敲掉药瓶上的玻璃尖,发出“嘙”地一声,壮汉浑身一颤,又回头看。那护士又叫声:坐好!然后手捏一根棉签沾上碘酒,刚伸到壮汉臀部上一抹,他却“啊”地一声大叫,提起裤子人已弹到了大门边!
大家刚开始都没反应过来,待看他那狼狈的模样,都禁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就连超级严肃的护士都笑得花枝乱颤:我都还没来得及拿针出来,你怎么就怕成那个样子了?那壮汉已紧张得满头大汗,被大家一笑,也极不好意思讪笑着:我以为你打了,我就是有点怕痛!
每次想到这个超级怕痛的壮汉,我就感觉自己已经属于非常勇敢的人了,因为从那以后我打针都不会哭了,当然,实验针除外,因为那是世上最痛最痛的针,不哭出来,才怪!
2017.2.2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