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此对着火锅，将新鲜的食材，一一放下去，滚水一烫，即可搛起，放在佐料碗碟里，稍事沾取，便可送入嘴巴。舌尖滚动，牙齿咀嚼，将熟食里面包裹的热气挤压出来，熏在嘴巴墙壁上，再经辣椒陪衬，当即一股热气从鼻头朝上窜去，直袭眉心，一股热辣辣的感觉，叫人额头上，一下子滑落出无数道蜿蜒曲折的汗液来。

酣畅淋漓。

这是今晚的火锅自助餐的唯一词汇。

姜其鸣很喜欢和颜言烟一块儿吃饭的感觉。

颜言烟在吃饭的时候，不会扭捏作态。时常见到女孩子，在正餐之时，犹如小猫吃食，不过斑斑点点，似乎旁人牙缝里漏下一点来，就够她一顿晚餐。

颜言烟不是这个样子。

甚至，姜其鸣都能明显的感觉到，自己的手脚有些儿慢，而颜言烟也催促了他好几次，让他下菜的速度快点。

“你用的两双筷子还是两张嘴巴啊，吃那么快，也不担心被烫到啊。”姜其鸣假装光火，出言询问。

“管那么宽，快点方才。那个豆腐先放，还有猪血也来点，女人吃了美容的。”颜言烟一壁厢吩咐着，一壁厢却刀光剑影的上演着夹菜的戏码，活生生的像是一只八脚章鱼，黏附在了锅沿上。

颜言烟吃东西很大方，不会藏着掖着樱桃小口细嚼慢咽，一口快牙在说话的时候伶俐，在吃饭的时候，也没有半点笨拙的迹象。

与她吃过几次饭，姜其鸣对她的印象就是：不管天，不管地，吃饱肚子才是大事。

甚至，姜其鸣都告诫过她，“你这么吃，吃胖了谁要啊。再说了，那么能吃，谁养得起啊！”

颜言烟却只是笑嘻嘻的回答：“没人要的话，就包在你身上了。到时候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你吃什么我就吃什么呗！”

如此的玩笑话，实在太多，乃至于姜其鸣有些时候，都恍惚起来，觉得那**的情愫，似乎将慢慢取代朋友的关系。

那晚吃得很好，他们还喝了点酒。

刚开始，姜其鸣的建议是，明天还要上班，喝点啤的就算了。

颜言烟却死活不依，甚至不知道她是真的发火还是佯怒，但实实在在的听到了颜言烟说：“我就是要喝白酒，大不了明天我旷工。”

姜其鸣有些儿抓狂，俺想你旷工就旷工呗，也不需要拉上我这个垫背的吧。

不过最后，姜其鸣还是喝了，喝得还不少。

他心情有点不好。主要的原因，在乎两个方面。其一，是老同学的打击。祝福，那是应该的，也是必须的，可他的心理，还是稍微的不舒服。说来说去，还是那样的老话，“都是一个脑袋，一张嘴巴两只眼，两个鼻孔一双耳，凭什么他人就可以呼风唤雨，自己就这般狼狈不堪。”

姜其鸣想笑，但是挂在嘴角上的笑，是那么的邪恶，好像一只贪婪的狼，终于磨利了爪牙，也找准了猎物，那么，余下的，只需要一个契机而已，有了这个契机，他就可以去猎杀，去屠戮，去占领那一片林木葱茏的山岗。

其二，是程洛带来的打击，为什么如此年轻，便有这等才华与能耐，是出名要趁早，还是……大器晚成。难道要等到行将就木的时候，再去拼搏再去奋发，可就算那时候成为一方诸侯，又有什么意思，封王拜相如姜太公者，又能享受多少年华。

“都快进棺材板子了，就算得到的是黄金棺椁，也不过是便宜了盗墓贼而已。”“时间，有些儿紧啊！”姜其鸣一手搀扶颜言烟，一手斜着抬起来。

橘黄色的路灯，从指缝之间挥洒下来，稀稀拉拉的洒在他的面容上。

颜言烟酒量不怎么好，几乎是一喝就醉。但她还是想喝，只有喝醉了，她才有足够的胆气，去挽住姜其鸣的手。

很舒服的手臂，不存在温暖，也不存在安全感，没有多余的味道，甚至都闻不出味道来。像是云，风轻云淡，像是风，琢磨不定。

甚至，颜言烟都觉得，姜其鸣是一滴水做的琥珀，不沾染任何的尘埃，而颜言烟觉得，她需要一个吊坠，而姜其鸣是最好的选择。

就是这样的轻描淡写的感觉，但她知道，她还没有勇气去直面表白。

所以，她喝醉了。

这样的话，可以借助酒精，让自己胆子大些儿，敢挽住他的臂弯，敢抚摸他的脸，敢直面他的容颜。

“我送你回去。”姜其鸣说。“可以陪我走走么？”

颜言烟喝醉之后的容颜上，有更多的绯红，看起来很有叫人咬上一口的冲动——特别是在姜其鸣也喝酒了之后，“我现在还不想回去，我想看看这个城市夜晚的风景。”

“又不是没看过。”姜其鸣笑道：“你又不是第一天来到这里，还想看什么，难道还没看够么？”

“有看过。看以前看的夜晚，没有你陪。”颜言烟端正了一下，肃然道：“以前看到的风景里，没有你。”

表白？

姜其鸣觉得，应该是的。可自己又何德何能，去享受她的这份爱意？能给她吃的？不过粗茶淡饭，难道真的能有情饮水饱？能给她穿的？不过粗布糙衣，难道真敌得过狐裘貂皮？

颜言烟是那种相信有爱，哪怕是坐在单车上，也要笑到白头偕老、地老天荒、三生三世。

这样的意识，是姜其鸣在毕业之前一直所追求的，但现在，他不想了。他觉得还需要做点别的，需要有些旁的，才能给予对方些东西。

“好啦！你想去哪里玩，我带你去。”姜其鸣没有直接的拒绝。是甘于这样带着的味道，还是觉得不要伤害了对方的这一小小梦想。

“我想去古灯塔。”颜言烟喜欢荒城的古灯塔。那是一个美丽的地方，霓虹从八角的屋檐上缠绕起来，像是使了壁虎游墙功的爬山虎似的，交织在一块儿，明晃晃的照在水皮上。

因了灯光的明亮，在那水里，也有一座塔。

两厢倒映，美轮美奂。而在这个地方，还有另外的一个传说，来到这里的男女，会一见钟情。

来到这里的情侣，会步入婚姻的殿堂。

而不管是那一种，他们都将走在一起，不离不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