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是一个有温度的词语,是我的来处。
我的故乡是贵州的大山深处,那里有青山,有溪流,有我最美好的童年回忆,尽管它很贫穷。儿时我喜欢躺在爷爷的做木工的木马上静静的观察我们居住的这个卡卡,青山像一双巨大手臂拥抱着我们的村子,村庄就好像它臂弯里孩子,世世代代被他保护着,养育着。大山用它的土地和养分养育我们的祖祖辈辈,青山绿水生生不息,我们村子也延续至今。
我喜欢故乡的木屋,尽管那么简单、朴素,却带着生活的温度。每天早晨,推开房门,阳光穿过青瓦的缝隙,形成一条条光束照进堂屋,尘土在其中飞舞,那是阳光的模样,只要有裂隙它就能照进来,那光线是那么的迷人,那就是一整天最美的时候。伴随阳光升起的是家家户户徐徐升起的炊烟,那时候空气中除了有晨露散去的清香,还弥漫着烟火的气息。后来离开家乡,这样的场景总在心里,却再也闻不到那样气息。
大山里的孩子,永远不会失去乐趣,放牛大概是最快乐的事,一直很羡慕那些骑在牛背上的孩子,那是我小时候最渴望做的事,至今都没有实现的遗憾。我总是在放学后冒着回家被奶奶打的风险,偷偷跟着村里放牛的娃娃去放牛。大山里就是我们的乐园,这里有数不尽的乐趣,可以摘各种各样的野果,可以爬树,可以去河里捉鱼,山里就是我们的游乐场。把牛赶到山上,让它自己去找吃的,然后我们就在山里撒泼了一样疯跑,一会上树,一会下河,乐此不疲,尽管回家被奶奶知道跑到山上去玩可能免不了一顿打,但是大山的对我的吸引超过了被打骂的疼痛。那时我的快乐,就是这么简单,在我眼里看来放牛就是一件好玩的事,却并不理解牛对一个靠种田为生家庭的重要性,直到一次我又偷偷背着奶奶跑去和他们放牛,和从前一样我们满山遍野的疯玩,谁也没有看见老舫家的牛走到了陡峭的山坡上,直到牛从山坡滚落去,所有人都慌了,急急跑下去,老舫看到是自己家的牛吓得哭了起来,一路哭着跑回家,他家里的大人来到时,看着满地的血,像是面临着一场灾难,那是他们的耕牛,是他们的伙伴,也可能是他们家里最值钱的东西。后来牛死了,卖牛肉的钱,老舫家买了一头小牛,老舫放牛时再也不疯跑,时时看好他的小牛,因为他们家不能再失去这一头牛了。后来随着我们渐渐长大,村里的牛越来越少,村里的放牛娃越来越少,年轻人越来越少,山上的野草越长越多,掩盖了我们从前上山放牛的路,我们的快乐也随着野草的生长被封印在山里。
田地是农民的命根,以前我家木屋前后被稻田环绕着,夏天的夜晚在堂屋可以吃着西瓜,吹着风扇,数着田间忽闪忽闪的萤火虫,听着此起彼伏的蛙声,是最惬意的享受。那时还没有修起这么多房子,房前屋后都是为稻田供水的小水沟,清清溪水跟着这些小沟渠灌溉到每一块稻田,我家屋后有一条小水渠,那就是我夏天的天堂,水里时不时有稻田里游来的小蝌蚪,还有小鱼,有的时候还可以抓到螃蟹,我最爱的游戏是用竹叶做成一叶叶小舟让它从上游飘至下游,甚至让蚂蚁在上面做乘客。随着一栋栋小洋楼取代稻田,屋后那条承载我所有欢乐和幻想的也小沟渠已经干涸。农民不再依靠种田生活了,田也不再是他们命根,养育他们祖祖辈辈的田地上是他们一生最大目标——修一栋洋房,这是他们在外漂泊最大的梦想,也是他们熬过苦难的信仰。
当我拼命读书,考上了大学,离开了大山,但我却时常想念它,可是随着社会的发展,它早已不是原来的模样,熟悉的房子,道路,稻田,都已消失,就连熟悉的面孔都越来越少。只有偶尔在梦里感受山风从我的耳畔刮过,青蛙在稻田里叫着丰年,青草的气息从老牛鼻孔喷出。如同屋顶不再升起的炊烟,我知道那个故乡我再也回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