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当作家的科学家不是好医生,这句话放在萨克斯身上最为恰当不过。作为脑神经学家、医生的他,也是英语世界畅销书排行榜上的常客,被《纽约时报》誉为“医学桂冠诗人”。萨克斯医生的工作和生活,都是与脑神经科病人打交道。患者和他们的病情,促使他去思考。他把他们的故事写成书,希望我们既看到“病人”又看到“病症”,看到一个真实的人、一名病患与疾病的关系。《错把妻子当帽子》这部书就是在这样的背景下应运而生的。
《错把妻子当帽子》这部书中讲述了24个神经失序患者神奇的遭遇和经历。作者深入到这些患者的日常生活中,平等地观察他们,与之互动,记录他们不为人知的内心世界。他们不再是24个有缺陷的病体,而是24个有完整尊严的人;他们不再是24则病历,而是24段与众不同的人生。这些常人眼中的“异类”,在自我与外部世界的相处中,被激发了巨大潜能,从而超越了我们现有的认知。”正是这种视角转换,让我们在面对的疾病的时候,不再只是盯着缺陷,而是抬起头来注意面前那个有情有义的人,这样我们可能会知道得更多,能做的更多,也更有希望。
错把妻子当帽子,讲的是皮博士的故事。
皮博士是一位杰出的音乐家,任教于一所音乐学校。但是他认不出他的学生,因为他无法辨认对方的脸。他无法辨识旁人的脸,却又会把没有生命的东西看成脸。走在大街上,他会轻拍消防栓或停车计时器的顶部,显然把它们当成小孩子的头,在家里,他会轻声细语地跟家具上的雕花把手聊天。他和妻子第一次来到奥利弗·萨克斯医生的诊所,问诊结束,他起身去找自己的帽子:他伸出手,握住他妻子的头,想把她的头拿起来戴到自己头上去。
原来,皮博士的大脑视觉区长了一个肿瘤,这导致他有视觉功能缺陷,他分辨脸孔、景物的能力严重受损;然而在右脑受到损伤的同时,他的左脑依然正常,甚至非常强大。左脑功能正常,让他能够正常辨别物体的形态并进行逻辑判断。右脑功能受损,因此他不能将这些事物与日常生活的经验联系起来。
皮博士的病例挑战了古典神经学一项最牢不可破的定理或假设,那就是左脑比右脑高等。
那种观点认为,右脑控制着每个生物生存都不可或缺的能力,比较“原始”,而左脑比较复杂而分工精细,是人类演化下的独特成果。也正因如此,科学家们喜欢研究左脑,甚至可以说整个神经学与脑神经心理学的发展史,就是一部左脑半球的研究史。而皮博士的例子却对古典神经学构成了挑战,让人们看到,一个人如果只认识抽象、类别性的事物,却完全失去情感、具象、个人化或对“真实事物”的感知能力,显现出来的结果是多么荒谬。
这本书里,还有很多类似皮博士的案例。他们有的是严重的失忆症患者,也有人因为吸毒而突然拥有了狗一样的嗅觉,甚至能嗅出旁人的情绪是恐惧还是满足。通过他们的病例,萨克斯不仅普及了脑神经科学的知识,他还想要告诉读者,不同类别的脑神经失序者,未必像人们以为的那么可怜和孤单。我们一般认为,疾病代表生命受到约束,是某种痛楚或是不幸;但是脑神经失序的病患不一定有这种感觉。他们依然在积极地过日子。他们和我们一样,是独特的个人,有着人格、自我和人性,他们倔强地生活着,并且创造自己的世界。
再比如另一个病例吉米·格林,萨克斯称他为“迷航的水手”。吉米曾在美国海军服役,见到萨克斯时,他已经49岁。但他的记忆,却永远停在了1945年,自己19岁的时候。他不知道二战已经结束,不知道人类已经登上了月球。不论是刚说过的话或才看过的事物,他总在几秒钟之内就忘得一干二净。他 “被孤独地禁锢在一段生命时空中,遗忘的濠沟阻隔在周围。他既无过去也无未来,却卡在不断变幻但又毫无意义的瞬息之间,动弹不得。”
书中的每一个病例,在常人看来大概都会觉得曲折离奇:完全失去“左边”概念的艾斯太太,无法感知到身体存在“灵肉分离”的克里斯蒂娜、失去了脑子里的“平准器”而斜着走路的麦格雷戈……
这些仿佛只有出现在电影中的虚构故事,却都是萨克斯所经历的真实案例。可以想见,主人公的生活因为这些疾病而变得何等困难,何等痛苦。尤其是,尽管接受了治疗,但大多数的疾病,却无法被彻底治愈。他们将不得不与这样的疾病,共度一生。
接下来,我们再来看看,面对疾病,我们还能做些什么?
这些身患离奇之病、被剥夺了自然的、与生俱来的健康的人们,并没有愁云惨淡,哀叹命运之不幸,而是恰恰相反。他们付出了异于常人的辛苦和努力,努力去调适自己,或者在疾病与健康之间,找到了新的自由。比如走路像“比萨斜塔”的麦格雷戈,自己发明了一副平准眼镜,通过无数艰辛的练习,终于可以直着走路了;患有妥瑞症(主要症状是大量的抽搐、痉挛、做鬼脸、发出奇怪的声音等等)的小雷,在服药与不服药的交替之间,成就了尼采所说的“伟大的健康”:虽然妥瑞症缠身,仍然幽默过人、勇气十足、神采奕奕。也正是这种精神让人读完书之后觉得,疾病并非不可承受之重。
《错把妻子当帽子》全书中那种能够感染人的乐观,跟萨克斯本人的性格、经历也分不开。年轻时他在一个偏远山区遭遇公牛,一条腿严重残疾,甚至感觉到这条腿不再是他自己身体的一部分。但他最终通过康复治疗以及自己坚强的毅力,重获健康。此外,他还患有“面盲症”,晚年又罹患癌症。但萨克斯对疾病坦然以待,如他所言:“每个人都是一个独特的个体,,要寻找自己的路,过自己的生活,也以自己的方式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