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他的背影由近及远,开始变得模糊起来,就像茂密的树杆上掉落的一片叶子,被清风载着飘向远方。他的脚步是轻盈的,好像在一片白云上行走,没有羁绊和束缚,正向似锦的前程走去。他回过头来时,脸颊上带着微笑,这笑容是英俊而美丽的,令人心驰神往;这笑容也是短暂的,很快在空气中烟消云散。但是,它使施小月的心里平添了几许忧伤的愁绪。
“小月,你快点跟上来啊。”代正波停下脚步,对着天空大喊。
他呼喊声是欢快的,施小月的心里却是忧伤的。刚才在旋转木马上,他们两个人的距离是那么近,虽然施小月不能触摸到他的身体,上下起伏的旋转中,她却可以嗅到丘比特的味道,现在丘比特又回到了奥林匹斯山,旋转木马依旧在转动。
“小月,你这是怎么了?”代正波跑过来问,脸上再一次绽放出那迷人的笑容。
在这喧嚣的游乐场里,一群小孩子胆怯地躲藏到妈妈身后,又露出一双渴望的大眼睛,想要跃跃欲试;爸爸在一旁给孩子加油,也在鼓励妈妈勇往直前。
“你不用担心,小月,”代正波接着说,“我们还会见面的,这又不是生离死别,有机会的时候我就回来看你,你有什么事情尽管告诉我,我还会第一时间出现在你面前,像雨伞一样为你遮风挡雨。”他向前一步,把腰板挺的笔直。
施小月张开稚嫩的嘴唇,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勉强地笑了笑。接着,她转过身,眼泪一下子从眼角里涌现出来。一句话也没有说,她默默地跑开了。他讲的是真话,梦想与现实却有着天壤之别,这也是真的;生活的轮子还得继续向前翻滚,这也是毫无疑问的。她用一只手捂住嘴巴,穿过宽阔的马路,扶在公共汽车站的路牌上放声大哭。过往的行人对她投去怜悯的一瞥,然后悄然离去。哭了很久,施小月心中那股激荡的急流才渐渐平息下去。
此时,一辆公共汽车停了下来,人群一拥而上,将车门堵得严严实实,她只好排在人群后面,缓慢地移动脚步。在踏上汽车的最后一步,她转过头,向身后望一望,但是她什么都没有看见,除了马路上疾驰而行的汽车,还有络绎不绝的人群。
公共汽车快速地启动了,随着汽车的急行缓停,车厢里的乘客彼此相拥,挤来挤去。施小月暂时忘掉了离别的悲伤,麻木地站在车窗旁边,麻木地看着车窗外不断掠过的行人,她的心脏似乎已经麻木了。
公共汽车行驶了很远的一段路程,报站录音响起的那一刻,她才恍然大悟,像是从梦中惊醒,身体不禁战栗了几下。下了车,她的心情立刻又沉重起来。前面几百米的地方,有一幢高楼,这是她的家,现在已变得支离破碎,只不过是一个睡觉的地方罢了。窗子里再也不会传出欢声笑语了,桌子上也再不会有一家人一起享用晚餐的情景了,就连床子上的被子也是冰凉的。她不愿意回家,这令她感到恐惧,感到窒息,她无时无刻不在怀念以前她所拥有的那个温馨的家庭。
在上高中以前,她的父母都是当地一家食品厂的工人,家境谈不上富裕,但也不能说是贫穷。和千上万的普通家庭一样,每天下班的时候,她父母总是一起走进菜市场,她妈妈负责选购菜品,她爸爸跟在后面提个菜篮子,夫妻俩总是如影随行。卖菜的商家偶尔也开开玩笑,说他们是妇唱夫随。她妈妈专注于菜品的选择,低着头微微一笑,趁机跟商家杀杀价钱;她爸爸也咧开嘴笑,心里同样美滋滋的。
采购完食材,他们便回家忙活起来。夫妻俩一起下厨房,对于平淡无奇的日子来说也是别有一翻风味。在这时,门铃会准时的响起来,施小月如沐春风般冲进厨房,抱住妈妈的脖颈,再去爸爸的脸上亲上一口,然后一家三口人围在桌子旁边美美的享用晚餐,真是其乐融融。
变化是发生在一天晚上,她正在自己的房间里写作业,客厅里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她放下手中的笔,连忙推开门一开究竟。她爸爸抱着肩膀在徘徊,嘴里嘟囔些什么零碎的话语,还不时地发出一阵笑声。她妈妈一头雾水地从卧室里走出来,急忙问丈夫发生了什么事情。
“快看电视,看电视,”她爸爸一边用手指着电视一边说,“现在市里的食品企业的产品销量在迅猛增涨,未来几年可能会迎来一个全胜时期,而且,而且,”他激动得有些结巴,“本市工商部门对个体户也会加大优惠政策,鼓励自主创业。”
“工厂效益提高了,我们的工资可能要涨了,是一个好消息。”她妈妈说着,高兴地笑了,也跑到电视机前认真聆听起来,可是,显然她会错了意。
“不,不,老婆,”她爸爸更加激动了,把双手搭在了妻子的两个肩膀上,“我是说,我们可以租个门市房,然后开一个小店。”
她妈妈僵硬地站在地板上,不知所措。在她的脑海里,从来没有萌生过要创业的想法,她不想做什么大富大贵的生意人,只愿生活安安稳稳,这样她就很满足了。
“老公,这只不过是则新闻罢了,”她转过身,在沙发上坐下来说, “你又何必那么认真呢?大惊小怪的吓我一跳。”
她爸爸没有回答,似乎也没有听见这句规劝,而是马上陷入了沉思。施小月回到房间继续做功课,她妈妈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了一会也返回卧室去。本以为这场微不足道的风波就此了结了,谁知道她爸爸却认起真来,每天不知道从哪里找来许多资料,在家里的茶几上都堆起了小山。每次吃饭,他都是匆匆填饱肚子,然后一头扎进书堆里,一丝不苟地阅读,偶尔还会记些笔记,也有些时候突然放下手中的书笔,站起身来抓起外套就跑出门外去,过了很久才会回来。施小月问妈妈这是怎么回事,真打算开一个烘焙店吗?她妈妈走到窗边,用手轻轻推开一扇窗户,对着窗外说:
“让他瞎折腾去吧,过些天折腾累了,就会怀念现在平平淡淡的日子了,也就罢手了。”
三个月以后,她爸爸一时的心血来潮换来了商业街末端的一个烘焙店。他的眼光是准确的,店铺一开业就红红火火,订单多的让人眼花缭乱。短短几个月后,整个店面的投资成本就全部收了回来,店面的运营已经进入正轨。
施小月一家人欢天喜地,对于她爸爸的成功无不大加赞赏,这也成为亲朋好友逢人便讲的谈资。第一桶金的到来,改变了这个家庭的生活方式,思维方式也随之改变。
生意稳定后,她妈妈辞去了食品厂里的职务,专心打理家务,照顾丈夫和女儿的饮食起居;她爸爸为了巩固和进一步发展烘焙店的事业,每天早出晚归,大多数时候是醉醺醺地推开家里的房门,一头扎进客厅的沙发里埋头大睡。她妈妈劝他不要太拼命,身体才是最重要的,他却从沙发上跳起来,大声说:“这酒喝的值,我结识了很多大老板,也有很多小老板结识了我,值。”说完,他又倒到沙发上睡着了。
美好的日子持续了一段时间,大家在生活中都找到了自己的位置,也乐在其中。直到有一天,她妈妈在窗子前发现丈夫从一辆白色小轿车里走下来,生活活就彻底改变了。至此,每天站在窗子前观望一阵成了她的习惯。接下来的日子,白色轿车第二次、第三次的出现在小区的棚栏外,她的心里忐忑不安,同时也无法忍受和坐视不管了。当晚,她对丈夫发起了质问,让他解释白色轿车是怎么回事。她爸爸理直气壮地反驳了她,说是朋友顺道送他回来的。然而事情并未因此罢休,她妈妈心中的猜忌日益加深,致使家庭矛盾一步步升级,就像提拉电梯的绳索断掉了一样,整个家庭正在坠入不见底的深渊之中。
自此以后,她妈妈整天自怨自艾,怨天尤人,有几次近乎歇斯底里地大吵大闹,还因此患上了心脏病,身体也越来越虚弱。她爸爸夜不归宿已是常事,夫妻俩见面就吵架令他感到绝望,以此为理由,他把离婚的事情提上日程。
开白色轿车的女士是谁?她真的与爸爸纠缠不清吗?家庭的战火因她而起,现在已一发不可收拾,而她在哪里呢?施小真想见识一下她是怎样一个女人。
小区的甬路上走过一个女人,她长长的头发是浅红色的,上面带有很大的发浪,整个披散在肩上,上衣穿着一件白色衬衫,下身搭配的是深蓝色的裙子。她走起路来步子迈得很大,那黑色的高跟鞋与地面撞击出一连串的“当当”声。她的背影看上去行色匆匆,却突然在小区入口的垃圾箱前停下来,只用了几秒钟,她从手提包里扯出几张纸巾扔到里面去,然后快速离开了。
这个女人的身影妖娆多姿,不消说会有很男人为其倾倒。爸爸是不是也被这样一个女人所迷惑,致使他抛弃妻子放弃女儿?施小月的心里有太多的疑惑,它幻化成一股忧伤的清风吹进她的胸膛。
打开单元门,她沿着楼梯向上走,楼道里静悄悄的,没有住户们进出的脚步声,也没有从房间里传出的电视机的嘈杂声,他们似乎不约而同的出了远门,整幢大楼里空荡荡的。怪异的氛围如同恐怖电影中的一个片断,楼梯拐角处必然隐藏着一个凶神恶煞,不禁令人恐惧。
终于爬到了四楼,她整个身体上的毛孔都竖了起来,回头朝楼梯下望去一眼,她迅速把钥匙插进锁孔,一闪身溜进了房间里。她把背部倚靠在结实的铁门上,深吸一口气,又将它慢慢地吐出来,心情一下子轻松许多。然后,她大喊一声妈妈,却没有人应答,她又喊一次,还是没有人给予回应。她会去哪呢?平素这个时候应该在家里才对啊!施小月又紧张起来,感觉有一种死亡的气息向她扑面而来,她赶紧把刚解开的鞋带重新系好,快速地跑进客厅。
她妈妈的上半部分肢体是趴在茶几上的,一只手紧紧抓住茶几的一端,另一只手在茶几的下面,已经触摸到板上;她的长头发披散在脸上,盖住了茶几上的水果盘;她的双膝是弯曲的,一只膝盖支撑在地板上,下半部分肢体似乎是从沙发上滑落下来的。
此情此景,狰狞可怖,它使施小月刚刚舒展开的毛孔重新竖立起来,而且冒出一身冷汗,让她直打哆嗦。僵硬几秒钟后,她扑向妈妈的身体,一边哭泣一边叫喊,然而这悲伤的声音只是在墙壁间来回碰撞,然后慢慢消失掉了,并没有得到一丝一毫地回应。她托起妈妈冰冷的肩膀,一张毫无血色几近扭曲的脸庞让她吓了一跳。接着,她抱着妈妈的脑袋哭得更厉害了。几分钟后,她的情绪稍微平静下来,慌乱地从口袋里找出手机,拨通了急救电话。挂断电话后,她又给爸爸打去电话求救。
急救车的蜂鸣声响起来,她妈妈被送进了抢救室,她爸爸也赶过来了。在手术室外,施小月蹲在脚落里一言不发,眼泪成行地从脸颊上向下流淌;她爸爸不停地徘徊,两只手紧紧地握在一起。大约过去十分钟,医生从手术室里走出来,表情凝重,低下头几秒钟才又抬起来。
“抱歉,”他缓慢地说,“患者心脏病突发,已经过了最佳抢救时间,我们无能为力了,请你们不要太伤心了,节哀顺便吧。”
说完,他走了。这时,护士把一具盖着白色布面的女尸从手术室里推出来。施小月扑向这具冷冰冰的尸体,呼唤妈妈快点醒过来,她的声音已经变了腔调,可是她妈妈任凭怎样也听不到女儿的声音了。
“小月,冷静点,小月。”她爸爸走过来搀扶女儿,护士把尸体推走了。
“妈妈,妈妈。”施小月仍旧不停地呼喊,她的声音让长长的走廊都倍感凄凉。
“镇定点,小月,你妈妈她死了,她死了。”她爸爸强调说。
“不,妈妈没死,妈妈没有死。”施小月说,她不愿意相信真相。
“接受现实吧,小月,”她爸爸流着泪说,“是爸爸的错,都是爸爸的错。”
施小月从他宽大的的手掌里挣脱出来,悲伤的心情已经变成愤怒的情绪,她把责怪的目光全部凝具到他的脸上,久久没有停息。她爸爸垂下头去,不敢与她对视。
“是你害死了妈妈,是你害死了妈妈。”施小月指责说。
说着,她用尽全身力气向面前这个陌生的人挥舞雨点般的拳头。她爸爸一动不动的忍受着,内心无比的愧疚。
“是我害死的,是我的错,你打我吧。”他说。
妈妈去世了,这个噩耗已成为事实,可是刚刚高中毕业的施小月怎么能接受如此残酷的事实?她的情绪异常激动,脑子里一片空白,她昏倒了。她爸爸手忙脚乱,忙把她交到一位护士手上,并请求帮忙照看,然后离去了。她醒来的时候的时候,是躺在病床上的。
护士刚刚把输液的器械收走,从门外门走进一位身着黑装的女士,浅红色的头发上插着一枝淡绿色的发卡,她在上面束起了一个大大的发髻,看上去既美丽又端庄。施小月完全沉浸在痛苦之中,无暇顾及其它。窗外的天空湛蓝,几片云彩自由自在地飘荡,她侧过身子,对着窗外发呆。
“小月,你醒了。”着黑装的女士走到她床前问候。
接着,她停顿一下,向病床前又挪动几步。
“我叫林霞,你叫我名字就行。”她介绍说。
她是谁?施小月从来没有见过,只是傻傻地看着她,没有做出回应。林霞向病床前又走近一步。
“我也是刚刚从你爸爸那里得到的消息,对于你妈妈的事情我很抱歉。”她说,“不管怎么样,现在你的身体才是最重要的,所以你一定要想开一些,一切都会过去的。”
她或许就是白色轿车的主人了,未来某一天就是爸爸的下一任妻子了;看来所有的流言蜚语并不全是空穴来风,总归是有些事实的存在。在没有见到她以前,施小月心中的感情是愤恨的,现在看见她和蔼的面容,愤恨却在慢慢消失。家庭从战争到破碎,都是因她而起,终归是不能喜欢的。施小月觉得复杂的心情又多了一重矛盾。
“你来这里做什么,我不想见到你。”她说。
然后,她又向窗外天空中的白云望去。林霞在床边坐下来,把她身上白色的被单上向拉一拉,然后把头埋得低低的。
“你应该恨我的,我不怪你,这是我的错,全部是我的错,而且从一开始我就错了。”她泪眼朦胧,突然有几滴泪水滚到洁白的床单上,“我开车来的时候,内心无比的恐惧,我不知道如何面对这一切,更不知道如何面对你。我想到怎样去弥补过失,可是补偿又有什么用呢?犯错只在一念之间,既然是错误,就是无法换回的,不过,请你相信我,给你和你的家庭带来不幸,我真的很后悔,很难过。”
她的独白或许是诚挚的,她的眼泪或许也是真实的。施小月的泪水又开始止不住地向外涌,把雪白的枕巾全部染上了泪痕。她的内心好像有许多张蜘蛛网盘结在一起,其纷乱的程度可想而知,任凭有怎样高超的技艺,也无从将其一丝丝分割开来。
“别哭了,小月,哭久了对身体不好。”林霞劝慰说。
她用手轻轻地擦掉她脸上的眼泪,又回手擦掉了自己眼角的泪水。
“你回去吧,我想一个人静静。”施小月觉得应该再说点什么,可是她没有再补充。
“那好吧,我先回去了,”林霞站起来说,“过些时候我再来,有
什么事情给我打电话。”
走出病房时,她回头驻足了几秒钟。
天空中的云朵消失了,天色一点点暗淡下来。病房里鸦雀无声,浓烈的药水味四处飘散,医院的走廊里偶尔传来几句模糊的话语。一个人躺在病床上,施小月心灰意懒,仿佛整个世界都被云雾所笼罩,而太阳却迟迟不肯升起。
没过多久,夜色完全黑了下来。林霞推开了病房的木门,她一手提着一个果篮,一手提着一个保温饭盒走进来。
“小月,一切都挺顺利的,你爸爸把你妈妈的事情都安排妥当了,他让我告诉你不用担心,先把病养好再说。”她轻声说。
她带来的消息及时安抚了施小月的心绪,睡梦中她都梦见自己趴在妈妈的棺椁上哭泣,醒来时几次尝试下床,可是没走几步,她就感觉混身无力,不得不重新回到床上休息。她恨自己的身体怎么会如此的虚弱,为妈妈守灵都做不到,她深感自责。
“你也别太难过了,你爸爸守着你妈妈呢,来”林霞打开饭盒,一股鸡肉的清香随之而出,掩盖住了浓浓的药水味,她拿起汤匙说,“你先吃点东西,你的身体太虚弱了,赶紧补补,明天你还要送你妈妈最后一程不是?”
她的话语打动了施小月。她接过汤匙,眼泪掉落到鸡汤里,她把它一起吞进肚子里,半晌,她抬起头来,道了一句谢谢。林霞微微一笑,告诉她不用放在心上。
没吃几口,施小月便吃不下了,她把饭盒交给她又重新躺下。
“我妈妈生命的最后几分钟一定很痛苦,她离开时的表情我现在还记得很清楚,她的眼神——”
说到这里,林霞的双手颤抖了,手中的饭盒掉到地面上发出一声脆响,鸡汤沿着白色的瓷砖四下蔓延,几块诱人的鸡肉显眼的暴露到空气中。施小月停止讲话,连忙转过身来。
“您没事吧,阿姨?”她问。
“没,没,没事,”林霞结结巴巴地说,她把手放到地面上,想要阻止鸡汤的肆意流淌,“刚才手太滑,不小心弄到掉到地上了。”
“是我不好,阿姨,”施小月坐起来说,“白费您的一番心意了,可是我实在吃不下。”
“是我不好,不怪你,不怪你。”林霞急急地说。
而后,她快速清理完地面,局促不安地告辞,随即匆匆离开了。施小月没来得及向她道谢。
第二天一早,她就被爸爸用车载到一座大山下。山上的景色很幽美,有茂盛的绿叶和多彩的野花,它们散发出的清新的味道混合在一起,吸进肺里顿感精神抖擞。送葬的七八个人沿着狭窄的小路走到半山腰,在一个一米多长的土坑边停下来,这是施小月她妈妈以后的住所,前一天她爸爸赶来挖好的,现在只等待她妈妈住进去了。
施小月站在土坑的一边,看着一锹一锹的黑土把妈妈永远埋在了地下,她伤心欲绝,眼泪不停地掉在脚下的黑土上。她极力控制住自己,从地上抓一㧵土,扔到那个又黑又小的匣子上。
晚上,一个人回到家里,看到挂在客厅墙壁上的全家福,她大哭了一场。睡觉的时候,她把它摘下来抱在怀里。早上起床后,她发现客厅的沙发上有很多褶皱,它是她妈妈病发时造成的痕迹。她坐到沙发上,一只手伸到茶几的最前端,在这里完全可以拿到任何东西。妈妈吃的速效救心丸平素是放在茶几上的,现在怎么不翼而飞了?她感到纳闷。
二零一二年,玛雅人预言这是世界的末日,它真的成为了妈妈的世界末日。施小月仿佛也看了末日的来临。从今以后,在没有妈妈的日子里,她不知道该何去何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