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昌回到了昌平，昌平的天气怪的很，许昌刚踏上故乡，就开始落下了雨滴。
许昌的伞上开始发出滴滴答答的声音，像许多年前扔下石子时水面溅起来的声响。
家乡的瓦墙开始慢慢的剥落，落下的石子被行人踢到了草丛里，翻滚着。
许昌到家时，母亲正坐在邻家的柴垛上，随手拿起身旁的小麦就要往嘴里填。看到了许昌，差点从柴垛上滚下去。
母亲忙里忙后。儿子的嘴张开，母亲就要站起来，生怕怠慢儿子。
许昌看着母亲来回奔忙的样子。
许昌想到自己16岁离家的那天，母亲追着打着要把自己留在家里，让自己守着父亲留下几亩田地，重复的过着和父亲相同的生活。
许昌那时候有用不完的力气，地里的活干完后，许昌就坐在地头，看着太阳落下去。
昏黄的日光照着许昌，来叫许昌吃饭的母亲看了许昌一眼，双手放在弯曲的脊柱后面。
母亲的路足足走了一个小时。许昌觉得奇怪。
第二天，母亲叫徐昌跟着一个外乡人走了。徐昌看着母亲的背影，第一次感受到母亲的决绝。
许昌跟着老乡刚到上海，那时候外滩还没有建起，许昌就住在那里的地下室。没事的时候，整天盯着来往的船只发呆，他和老乡讲自己有一天也会拥有这么大的船。
老乡看了看他，没说话。
许昌因为这沉默难过了好长时间。
后来，老乡的母亲走了，老乡回了乡下，再也没回来。
许昌托老乡寄回去了一封信，让老娘放心，自己的时间还很长，想再等等。
等到自己能拥有好多船。这句话许昌没在信里说，他怕老娘说他是个傻子，说家里没有大河，连划船的桨都没有。
许昌开始在工地上捡废铁，废铁有时候会毫不留情的划破他的手脚，还有露出的各个地方。
他在工地上见到了一个女孩，眉清目秀，像他故乡的山水。他看着女孩身上显露出的伤痕也觉得心疼，比自己的还要心疼，他想要女孩身上的伤痕能转移给自己一点。
他不好意思去问女孩愿不愿意。
工头跑了，许昌没拿到公资。许昌坐在星巴克的门口，看见女孩和一个将近50岁的人挨的特别近，那人的光头快要贴到女孩的胸口。女孩厌恶的表情在脸上一闪而过。
许昌觉得心在隐隐的发痛。
许昌用仅剩的钱买了回昌平的火车票，出现在火车站的时候，看见好多将近自己父亲年纪的人背着白色油漆桶在车站来回走动。
许昌觉得自己好像就是白桶里的的水，只能来回的在这个叫做贫穷的人生徘徊。
因为没钱，能走的路也就那么多。
人生的选择也就那么多。
许昌在黑夜的大洞里穿梭，火车的声音没有听见，只听见了身边大爷粗喘的呼吸声。挪了挪身体，大爷的身体开始向许昌肩上倾斜。
许昌这夜睡的特别安稳，好久没有人这么靠近自己了。
大爷醒来的时候觉得对眼前这位小伙子很抱歉，硬要把自己的泡面分给许昌一半。大爷走进火车站超市望着柜台发呆，最后稀里糊涂的付了两天的饭钱，买了一桶泡面。
大爷从包里拿出了一台机子，里面放着不流行的包青天，陈世美想要挣脱展昭的手臂。铡刀落下的瞬间，大爷关掉了这个机子。
有人投了诉，大爷双眼婆娑，弯着腰跟好多人道歉。
没有人理他。都在睡觉，大爷坐下的瞬间，有人眨了眨眼睛。
许昌也眨了眨眼睛，有什么东西落到大爷的手上。
大爷下车的时候，拍了拍许昌的肩头，
“看样子人老了，说话都没有人听见了”许昌看着大爷佝偻的背影在这个时代里越走越慢，觉得心寒。
许昌还要坐半天的车才能到家，便睡了下去。
许昌梦到小时候上学路过的那天水沟里长出了一个特别长的芦苇，白色的天上蔓延出许多绿藤。母亲坐在自家的屋顶上，想摸到悬挂下的绿藤，许昌在自家的院子看着母亲被绿藤拉走。
许昌被母亲叫醒去给地里松松土，许昌从母亲手里接过了锄头，碰到母亲满茧的手，想哭但又哭不出来。
许昌知道自己已经拉住了母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