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小暖走了那条路足足三年,不管是上学还是放假外出,那条都是她的必经之路。S城很小,莫小暖的家离学校或是城中心有无数条路可以走到,可她偏偏喜欢走那条路,因为许安然家的文具店的开在那。
莫小暖喜欢许安然,我想在这个小城里,只有我知道。她从来没有和我说过,只有那么一次她和我说,许安然的家和她家才相隔两条街。我的直觉很准,尽管只有那么一次,但那我第一次听她提及一个男生的名字,所以我知道她喜欢许安然,尽管她表现的那么平静。或者越是平静越是让人觉得可疑吧。我和小暖是初中同学,高中又恰巧同班,就自然而然走到一起。我和她都是很安静很安静的女生,话不多,平时在班里都仿若透明人般的存在。而许安然和我们是同类人,成绩一般,话很少,在班上也不活跃,所以注定我们都是不被注意和记得的。
我也不知道莫小暖是什么时候留意和喜欢上许安然的,我也不去过问,这是我和她之间的默契,绝不问对方不主动说起的事情。我只知道,高一的某一天她忽然走那条路,一走便是三年。因为走哪条路都差不多所以我也没说什么。而她每次走那条路经过文具店时都会往里面张望,如此一来我才留意起那家文具店——安然文具店。噢,原来如此。
和她一起三年,看着她把这份感情藏在心里,表面那么波澜不惊,心里却是风起云涌。其实我挺心疼她的,有句话说的好,你越是藏匿着对一个人的感情,代表你陷得越深。很多时候我都想和她说勇敢那么一点点吧,或许你们之间就有故事呢。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觉的他们两个不会在一起,就算许安然也刚好喜欢小暖,他们都不可能在一起。所以有些话不说比说出来好。有些秘密之所以是秘密,是因为不知道更好。
就这样莫小暖守着她的秘密三年,我不问,她不说,但我们彼此心里都明白。我们要毕业了。我们要离开这座小城了。我们要各奔天涯了。我们要各自寻找自己的明天了。
高考完那晚,我和小暖在家的楼顶喝着可乐,以至于后来我每次喝可乐都会想起那晚。我们聊天,我们哭,我们笑,她终于和我说许安然。那晚我们说的话是这三年里说的话总和再乘以五。瞧,我们都是那么不善言辞的孩子,注定只能静默幸福来敲门,所以活该我们不幸福。
她说,潇潇,我喜欢许安然。我说,我知道。她苦笑道,我就知道你知道,我瞒得过全世界差点连自己也瞒骗了,就是瞒不过你。我们要毕业了,我可能再也见不到他了。然后她就笑着哭了,是要有多喜欢才可以哭着的时候还能嘴角上扬呢?那是我第一次见她哭,也是最后一次,直至生命的老去。
我揽着她肩膀安慰着,怎么会呢,你们只相隔两条街的距离,以后一定还能遇见的啊。
她喃喃道,不会了不会了,直觉告诉我不会了。
我想我与小暖最相似的地方莫过于我们的直觉了,小暖直觉她毕业后再也不会见到许安然,结果就真的见不到了。明明彼此放假都会回来,明明就在同一个小城,明明才相隔两条街的距离,可就是这么戏剧的可笑。小暖自毕业后就再也没遇见过许安然,即使毕业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她都会走那条路经过他家的文具店,想创造无数个“偶然”见许安然一面,她心想就一次,只要遇到一次她就告诉许安然,她喜欢他,可上天偏不如她所愿。她努力了,自觉这是老天的安排,他们注定无缘。像两条平行线,从未相交,而平行线在那年夏天毕业后也渐行渐远了,连个尾巴也看不见。多残忍。
大学毕业的那个暑假,我们回到小城。她约我相聚,在我以为她肯定会走那条小路时,她带着我走了另一条。我不解,但我没问出口,小暖就明白我想的什么。她说,自大一后我就再没走过那条小路了。潇潇,你知道吗,每次放假支撑我回来的就是与他相遇,可是我经过那条路一百遍一千遍也没能遇到他,我缺少了与他见面的身份,也缺少了与他相遇的缘分,你看我们离的那么近,却像隔了天涯海角一样,就是见不着。我期待与他相遇,却也害怕与他相遇。即使不走那条路我还是会想起他,只要在这个小城我就会想起他。我想我是这辈子都忘不了他。
我轻轻握着她的手,抬头望着湛蓝的天空,仿若那个夏天还未远去,我问,后悔吗?
小暖轻笑,有什么好后悔的呢,我很庆幸我能遇见他,喜欢他,他贯穿了我的整个高中,细细密密的疼,淡淡的桂花香,记忆犹新,我只是在心里的最角落把他给埋了,又或者我只是拥住了自己的青春。
忽然就觉得心里有个可以念想的人真好,不像我,那么悲哀,似乎永远都只有自己。
直到现在,我依然不知道小暖是怎么喜欢上许安然的。那个缄默不语又干净的男孩好像就这样消失了。因为毕业后每年的同学聚会他都没有出现过,不知道什么原因。而那家安然文具店依旧是他家的,依然开在那条小路边上。
忘记一个人很难,但忘记一段感情不难。所以后来小暖也结婚生子,过的很幸福很幸福。
我们再也没有提及过许安然。
而她也再都没有走过那条路。
文/沈小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