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裂纹的月亮卡在烘干机通风口时,我摸到了风衣袖口的铜怀表。齿轮咬住我无名指的指纹开始逆行,表盘背面渗出淡蓝色锈迹——是1987年台风季的雨水正在结晶。
花店女孩掀开蒸汽帘幕闯进来,发梢沾着未降生的朝露。她将三枝逆时针旋转的蓝鸢尾插进玻璃量杯,花茎上的倒刺突然全部软化,变成我童年睡裙的蕾丝边。洗衣机滚筒深处传来邮轮启航的汽笛,她耳垂上的珍珠开始剥落,露出里面更小的珍珠,像不断后退的镜中镜。
我们跌进正在复活的褶皱地图。父亲的银顶针在烫衣垫下灼烧出星图,每个针孔都涌出不同季节的河水。四月融雪撞上八月海啸,在棉麻混纺的经纬线间激荡出盐霜。当铜表链第七次缠住我的手腕,风衣化作无数鳞片漫天翻飞,每片都映着同一艘幽灵船驶向燃烧的地平线。
子夜时分,樟脑丸在铁盒里孵出萤火虫。它们衔着褪色的船票碎片,在晾衣绳上拼出半句法语情诗。花店女孩的瞳孔泛起雾白,她说这是时间经纬的断线处,要拆解西装内衬的金丝线才能缝合。
黎明前最后一次熨烫,我把蓝鸢尾压进风衣内衬。布料吃进花汁的刹那,整间屋子突然坠入表盘背面。父亲在浓雾中转身,米色风衣的衣角扫过我的掌心——那里静静躺着我出生那天的晨露,正在长出蝴蝶的翅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