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点半的闹钟还没响，被室友不小心弄掉杯子的声音惊醒，看了看表，七点二十五。半梦半醒着想到底起不起床，呆滞了半分钟之后又摸出眼罩和耳塞戴上，室友收拾东西的声音渐渐变小。

我做了一个梦，梦到他跟我发消息说，他来青岛了。那个熟悉又陌生的头像赫然出现在我的对话列表中时，我有些惊讶。高一之后，我们好像就没怎么说过话了。后来偶尔看着他的头像很恍惚，但心里也明白我能做的最好的事，就是不打扰他罢了。

梦境虚幻而现实，一切都不合常理又顺理成章。他到了青岛，他来找我。我们在一个大厅中，排在一个墙边的队伍里，不知道是要做什么，人群熙熙攘攘，我和他一前一后地站着，聊着天。

聊着聊着，就聊到过去的那些日子，我咬咬嘴唇，心里遗憾和愧疚纠缠不清。他突然伸出手把我壁咚在墙上，用戏谑而轻松的语气在我耳边说，当初我可是被你抛弃了。我瞪大眼睛，有些微微的讶异。然后我们谁也没再说话，我盯着他仔仔细细地看，从细碎的发梢，到琥珀色的眼睛，到好看的鼻梁。

后来我拉着他走出队伍，走到一个没有人的小房间里。我双手环着他的脖子，额头抵住他的额头，赌气地怪他这几年都没理过我。他浅浅地笑了笑，抱住我，把头埋在我的肩膀。我感受着他的呼吸，心情复杂而奇妙。

我们终于还是，走到了一起。

八点半的闹钟把我吓醒时，我一个猛翻身，头重重地撞在墙上。“卧槽…”我紧咬牙根，揉了揉脑袋，关掉闹钟后坐起来呆呆地靠着墙。我满脑子都是在刚刚过去的，不到一小时的时间里，我做的那个梦。我的心里好像没有任何波澜，但是整个人毫无头绪。

十点一十有专业课考试，我没时间多想什么，下床洗漱收拾，去了考场。

离考试结束还有二十五分钟的时候，我放下笔，长舒一口气。擦了擦有些微微出汗的掌心，我的视线飘到窗外。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云朵慢慢积压在了一起，天空此刻看起来很暗很低。教室里有些老旧的风扇吱呀作响却不知疲倦地转动着，空气有些沉闷，我感到微微地喘不过气。

我又开始想早上的那个梦。他说的那一句“当初我可是被你抛弃了”一直在我脑海里，挥之不去。我想努力记起梦中他的脸，但只是徒劳。唯一还记得清晰的，只有他额前的碎发，和当他把头埋在我肩膀上时，并不平稳的呼吸。

突然我就被拉扯到记忆里那个昏暗的ktv包间，我整个人横躺在沙发上，头枕着他的大腿。我们四目相对很久，他的眼神深邃而沉静，我似笑非笑，最后挑了挑眉毛跟他说：“你妈妈知道你在外面这样嘛，还有女孩子枕在你腿上？”

然后是初中，语文老师给我们放电影的晚自习。我坐在他的座位上，他则搬凳子坐到旁边，课桌上放着一大堆零食，我抓起薯片，喂他吃，他很自然地就张嘴。

然后是很多次我情绪不稳定的时候，一声不吭地掐他的手臂，毫无保留，几乎用尽所有力气。他皱着眉头看着我，同样一言不发。当我平静下来，他的手臂上已经青红一片。我懊恼地低头，有些自责地去摸那些深深浅浅的淤青，都是我留下的。

然后是高中，我们在不同的班，平常在学校里并不经常碰见。有一年冬天，下晚自习回宿舍的路上，在教学楼走廊的那个转弯口，我撞见正在和同学有说有笑的他。围着厚厚一圈围巾的我下意识缩回目光，脑袋直往围巾里钻，他看到我，走上前来，笑着摸了一下我的头。

然后是那一次分科之前的期中考试，我们在同一个考场，两门考试的间隙，我们一起拿着历史书在教室外的走廊上复习。这时我的同桌走过来，突然用力地把我箍住，短暂的震惊之后我用力挣脱同桌的手臂，白了他一眼：“你不要这样。”把笑得很痞的同桌骂走之后，我满脸通红，咬紧牙关不去看站在一旁的他的眼神，强装镇定地继续看书。他也没有多问半个字，我们之间的空气都变得诡异而安静。

回忆像潮水一样漫上来，几乎要把我淹没。我突然觉得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视线模糊，眼泪在眼眶里疯狂打转。

铃响了，考试结束。我平静下来，交了卷子，背起背包，戴上耳机往回走。

天依然低沉得可怕，闷热的空气包围着我，快要让我窒息。我一边加快了脚步，一边继续想着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再后来，高三的时候，他好像有个女朋友。不知道高考结束他们分手没有。听说他现在在一个军校？不知道。后来关于他的事情，我全都不知道了。他的头像，也从来都没有在我的列表突然出现过。

我们的关系游移在边缘状态，却从来没有坦白地交流过。我们好像都懂对方的心思，很多时候却又觉得陌生而疏远。

都是因为我吧。可这世上没有单线程的故事。

雨突然就下下来了，很急，噼里啪啦地砸到地面上，毫不温柔。我还没有走到宿舍区，我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