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公住院第14天。
随着同住的时间越来越长,七号病房里的病友和家属之间越来越熟悉了,每天一早开始,大家就你来我往的东聊西扯,一个个说的不亦乐乎。
每一床,每一个代号的背后,都有一个故事、一个家庭。
34床,一位看起来只有50岁的60岁大叔,家在延庆,比我爸晚一天住院,脑出血,但四肢的行动和说话功能都基本没受影响,只是会头疼和头晕。他一直都能自己翻身、自己坐着、自己吃饭、自己小便,只是医生不允许他下地走,怕会突然摔倒。这两天,34床跟我家老爷子一样,在做各种检查,如果不出意外,他们很快就能出院了。大叔的儿子,这两天频频被我抓壮丁,推床、抬人,陪着我和我爸做各种检查。有时候,医生会喊:这位女家属……这位男家属……,也会问:“你是他什么人?”,我们俩只好解释说:隔壁床的家属,来帮忙的。
35床,整个病房里年纪最大的病友,83岁了,西安人,每天“哎哟娘呀”喊不停的那一位,也是大家最经常聊起的话题人物。娇气、不能吃苦、不体谅别人,是他的家属给他的标签,然而,我只看到了一个深受病痛折磨、渴望被疼爱的灵魂。可见,不论你的年纪有多大,不论你在这个世界上生活了多少年,心里永远都住着一个渴望被爱、被关注的孩子,只是,不是每一个内在小孩都能够被善待。听说,明天一早,老爷爷就要出院了,希望他可以遇到懂他、有能量用爱来回应他的人。
36床的大爷不爱说话,每天也不怎么笑。但他的大姑爷却给了我们很大的帮助。拥有祖传中医技术的管大哥,在病房里给自己的老岳丈推拿,顺便也教了我们几招。这几天,我每天都在用他教的方法给我爸按摩,尽管很累,但一想到这是对爸爸有益的事情,也就觉得值了。
原来的37床前天出院了,几乎没间隔多久,就有了新的病人住进来,也是位老先生,半年内3进宫了。脑血栓反复发作,他老婆像讲笑话一样跟我们细数每一次发病的经过。然而,我在意的,是37号。就像33号、家属等代号一样,在这里,我们都不是人。这也让我意识到,尽管同在一个屋檐下这么久,我其实并不知道大家都叫什么名字。然而,这似乎也并不影响我们的交流。名字,或许也只是一个代号吧!
38床大叔,是因为打麻将发病的,连胡了两把,太兴奋,脑血栓了。他们家在张家口,来到天坛医院的时候,已经错过了溶栓的时间。幸运的是,输液7天以后,他已经可以扶着东西下地溜达了。出院之日,指日可待。另一个有趣的情况是,38床,作为35床的对面,经常被35床老爷爷误认为是大夫,38床也不解释,就以大夫的口吻回答他,俩人之间经常有些啼笑皆非的对话,例如“大夫,你快给我治治吧!我可怎么办呀?”“打麻将,出院以后,多打麻将就好了!”这时候,免不了会被其他人嘲笑:“还打麻将?!打也不能胡了啊,不然又躺这儿来了!”
39床,病房里的二哥,82岁的老爷子,家住双桥农场,一有时间就给我们普及他的成长史“我是36年生人,37年日本鬼子就开始打仗了。那时候苦呀……我什么苦日子都过过,现在的生活太好了,我一定多活几年!” 相当的正能量,每次听他说完,都觉得生活里满是阳光。39床也是我最羡慕的一个,同样是溶栓,但人家底子好,溶完栓就啥事儿也没了,也没有出血啥的,该吃吃,该喝喝,没事儿就出去溜一弯儿。除了前24小时不能下地,日子过得悠闲又舒坦。
40床的大哥不爱说话,白白净净的,每天躺在床上看手机,听说也是因为打麻将进来的,脑出血,发病时直接钻到桌子底下去了。让我印象最深的是陪床的大姐,一个人,守了老公10几天,白班晚班连轴转,事事亲力亲为,干活儿也麻利。每天还都特有精神,特别热情的帮助病房里的每一个,包括我在内。别看她人瘦瘦的,个头也不高,但大姐身上有所有劳动人民的优点。我常常想:能娶到这样一个媳妇,也是挺幸福的。他们今天一早出院了,那时我正推着爸爸在做检查,没来得及跟他们说再见。这真是特别大的遗憾。
能像他们这样,高高兴兴的离开,真是一种莫大的幸福。
当然,也有另外一种方式的,希望我们与它无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