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工汉子 胡99 2017-06-12
"下雨了,打牌去","雨停了,上工去"。这就是他们白天的生活。太阳下山了,大碗喝酒,大碗装饭,大块吃肉。然后一张张古铜色的脸,带着微微醉意,又甩上几手牌,毫不顾忌的讲些粗话,或拿自己、或家中的女人开开玩笑,兴奋中有点倦意时,床上一倒,呼噜呼噜就睡着了,也许还做个美梦,在梦中仍甜甜的笑。这就是他们的晚上。
我虽来工地半年多了,由于分工的不同,认为自己是管理者,他们是干苦力的民工,故多少还有点臭架子。平时就是溜一眼他们怎么做,是否符合质量要求,是否有不安全行为,除此,很少和他们交谈。他们见我来了,总是抬头一笑,递上一支烟或一块槟榔,又接着干他们的活。我则溜一眼就走开了,谈不上认真仔细看他们干过活。故很少了解他们的生活,很少进入他们的内心世界。
今早八点,我来到工地,还未 进办公室的门,哗啦啦的下起了大雨 。几十个民工一窝蜂似的跑进了工地附近的麻将馆,口里还喘着粗气,脸上的汗水和雨水还没抹,首先就启动了麻将机和摆上了扑克牌,整整六桌,寂静的麻将馆,一瞬间就热闹了。嚓嚓的和麻将声 ;甩牌、丢麻将碰撞桌子的啪啪声;还有大声喧嚷,欢笑声;交织在一起。那空气的振动波直向天花板冲去,又被反荡回来。我在旁边静静地看着,听着。
他们个个口里兜着一支精白沙烟,同时又嚼着槟榔,目不转睛地望着牌,左手呈"弓 "字形,右手时而伸直,重重一拍,时而又缩回 ,像打太极拳一样。突然桌子一声震响,一人哈哈大笑:"胡了"!其他三人伸长脖子一看,"啊!真的胡了,他娘的还是大盒子 " ,接着一手摸头,一手 插入口袋摸出钱数了,又开始了下一回合。
雨下了大约一个小时,总算停了。这时传来了外面的呼叫:"雨停了,快上工去"。里面的人,牌一丢,争先恐后的窜出门外,将一串串笑声丢在身后,又干他们的活 去了。
此时的我,好像被他们迷住了,不由自主地跟在他们后面来到了工场。
他们很快就布好了阵,在各自的岗位上,一手拿木抹子,一手拿钢抹子,左右开弓,把水泥浆粉刷在墙上。
我在一边站着,看着,他们动作是那么的灵活敏捷和娴熟,一个个像预先就设计好了的画师,无须任何思索,在墙上来回的挥洒,来回的绘着图画。这时,听不到他们说话的声音,只有嚓嚓的摩擦声和汗水 的嘀哒声 。
看着他们,我还真有点不想走了,我仿佛看到的不是一个个人,而是一棵棵挺拔的青松,是一朵朵美丽的鲜花在舞动。
直到吃饭时,才和他们一起离开工地,往食堂方向走去。
忽闻后面有脚步声追来,并在喊着:"胡监理,到我们工棚喝酒去" 。我回头一看,是老肖。他左手握着一瓶白酒,右手伸过来抓住我的手,就往他吃饭的地方拖,任我怎么推辞,反正只能依他的。
来到他们的住所,是一套大大的毛坯房,里面住了十多人,虽是粗糙灰暗的墙和地面,却显得那么有生气,淘米的,刷锅的,洗菜的,切菜的……,大家边说着笑话,边忙开了。没用多久,几个菜上桌了,倒满了一碗碗酒,我和他们边吃边聊,我问他们:"工作生活感觉如何?" 他们异口同声:"辛苦又快乐"。我又问老肖:"你儿女都是国家干部,又成了家,你夫妻为什么还要来这干活,不在家享清福呢?"老肖不加思考回答我:这里有工作的辛苦,有工作中的乐,这里有快活自由的业余生活,我们除了干活,就是开心的玩,什么也不去想,不想国家大事,不想家里的事,一言之,不想自己世界以外之事,是多么的轻松哩。
我明白了,怪不得他们一天只有两个表情,一是干活时认真专注之表情,一是下工后欢乐的笑容。
吃过热忱友好的午餐,我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心情,提起笔来第一次写上了他们的名字——快乐辛苦的、无忧无虑无烦恼的民工汉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