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麻皮爹有多么招人烦，长汀镇每户人家都能给他记上几笔账。
比如不分缘由地往谁家院子里扔石头啊，顺走谁家院门口的物件扔河里或是茅坑里啊，这都是常事、小事。有次王婆家的小孙子玩笑说麻皮爹的眼睛像是毛笔画上去的俩蝌蚪，这家伙记了仇，次日竟然屙了泡屎，再将河里捞回来的蝌蚪拌了整整一桶，偷摸倒进人家的喝水缸里。这下可恼了乡里乡亲们，老爹老娘不仅给人家鞠躬道歉赔了缸，还落了个家门不幸的数落。当然，这也只是麻皮爹干的一部分坏事而已。
长汀镇，哼，长汀镇，就连街上跑的狗都能把他烦死！
张二柱比麻皮爹小两岁，算是同条街上光屁股长大的兄弟，论亲戚也还沾点边，二柱媳妇娘家妈和麻皮奶奶算是七拐八绕的远房亲戚，平日里虽然不走动，但两个女人心里总是有种天然的熟悉。
自打二柱出门后，他娘要么闷头睡觉，要么甩手去村头大榕树下和其他姨婆们叨叨是非，总之除了吃饭，基本不和自家媳妇碰面。这让翠莲十分欢喜，被无视的感觉太美妙了。
从地里回来的路上，翠莲碰到同样回家的麻皮家人。
“姨婆。”翠莲上前挽住麻皮奶奶的胳膊，“你也下地来了？”
“下。翠莲，你咋一个人？你娘呢？”老娘眯着眼，“瞧你这一头汗。”说着掂起袖子在翠莲额头上点点。
翠莲眼圈一红，以前亲娘也没给自己这么擦过汗：“她，她不知道去哪儿了。”
“哎，你这孩子，也是不容易啊。”她牵过翠莲的手，并排往前走去，“肚子还是没动静啊？”
翠莲咬住嘴唇：“没有，姨婆。”
“不急，不急。你和二柱还年轻呐。”
“嗯，知道。”翠莲轻声应和着。她正要张口说别的话，只见一个脑袋从姨婆另一侧歪下来盯着自己看，脸上那朵红色的胎记像是凤尾花。“这是……？”
“你站好。”麻皮奶奶满脸慈爱地把花妮拉到前边来，“这就是俺家混账东西背回来的娃嘛，你没见过？”花妮和翠莲面对面看着彼此，两人都生出丝丝陌生却又熟悉的感觉，“叫花妮。”老娘冲花妮说，“论起来，你该喊姐的。”
花妮竟然直勾勾走过来，几乎贴着翠莲的脸：“嘿嘿，姐。”她扭头又冲着老娘说：“娘，俺有姐啦？哈哈哈。”翠莲紧往后退两步。
老娘一拍花妮的胳膊：“这丫头，有时候脑袋就不清楚。看她这样子，是高兴的。”
“姨婆，你真有福气。”翠莲低头看着自己满是泥土的鞋子，“又有个女儿了。”
“哎，你俩都是苦命的孩子啊。”老娘望着眼前这两个女人，心里很不是滋味，各家有各家的愁啊，“走吧，回家去。”
“嗯，走吧。”翠莲扶起老娘左边，花妮看看翠莲，也跑到另一侧扶起老娘，一边走一边望着翠莲痴痴地笑，三个女人并排往家里走去……
（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