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见她时，真的只是一个保姆，总是唯唯诺诺的，我称呼她X姨；那时的老舅也才退休没几年，精神状态和身体状况就似刚入夕阳，虽没有了高光时的耀眼，但余晖的柔和也衬出了别样的美

那时每次去老舅家，她总是不停的做着事，仿佛总有忙不完的事，一会给老舅倒茶续茶，还没到睡觉的时候，就弄好了洗脚水让老舅泡脚，还下手给老舅洗脚，洗脚前先用手试温，那么细致入微；我们一起吃饭的时候，她也总是一种不好意思的表情，小心翼翼的不肯上桌，或匆匆的吃上一点便下桌了；出去遛弯时，手里总是一杯开水，没走一会都要让老舅整一口，从没见过和老舅大声说话

时间好快，一晃十来年过去了，都忘了从什么时候开始，只要表哥表姐不在的情况下，她的嗓门都大了起来，说话的语气都透着傲，一块去饭店吃饭，喊服务员的声调，对服务员的挑剔和刁难，真的让我们跟着的人都很尴尬，那种高人一等的样子表现的淋漓尽致

老舅家的饭桌上，已经记不清从什么时候开始从三四个菜变成了简单的主食，常从她口里说出来的是，老舅胃口不好，一顿饭就吃一点，我看看她们的寡淡饭食，说实话，我也吃不多，其实有段时间因为她儿子让她回家帮带孩子，那段时间里老舅常在外边走到哪吃到哪，用老舅的话说，在外边逛到哪有好吃的就买着吃点，说起有哪些好吃的，老舅随随便便就能道出不少；那段她不在的日子里，我有时去给老舅做点饭，老舅的饭量还行吧，那些日子感觉老舅有点发福的迹象，面色红润，好看多了

有时候孤独是可怕的，上了年纪的人，因为生活单调，没有精神寄托，更容易寂寞，不得不说，保姆的存在弥补了陪伴；后来保姆又来了，老舅又恢复了那股清瘦

我都忘了什么时候开始，再没见过老舅泡脚，她们出去溜达茶杯也很少拿了，她常说累，每次去都是在沙发上坐着抱怨，仿佛在她的口中，吐不尽的是老舅的不是，满满的嫌弃；和老舅说话时已经看不见那种温柔的表情，争辩，讽刺都随口而出，我最受不了她那种在老舅跟前扭着脸挤眉弄眼的跟我小声说着老舅的不是，一种让人吐的小人嘴脸表现的淋漓尽致

也说不清什么时候开始，我去老舅家的次数越来越少了，起初有什么她能表现出来让你知道，但不会说出来，后来连装都懒的装了；她和老舅上午吃完饭去溜达都是十一点回来，中午休息会下午继续出去溜达，去看她们基本上都是饭点，我一般晚上上班，就中午能见到她们，也怪我情商太低了，看见她做的东西太简陋，老说实话，结果就被讨厌了，刚开始她说你不用跑那么勤，我们有事了会给你打电话

我家老太太，我妈心疼她哥，包点饺子什么的都想拿去给她哥吃，这保姆直接给我说，你妈做的东西舍不得放料没味，以后别让她送了；我回去说了俺家老太太不让她以后送了，结果俺妈因为这难过了好一阵

暑假的时候，天真的很热，我喜欢大裤头背心，舒爽；一次我又去了老舅家，刚坐下没多久，那保姆给我说，前些天家属院里一个男的在自己客厅光着背没关门，结果被路过的邻居骂了，然后又给我说，你爹老敞着怀穿着大裤头，以后叫他注意一点，这院里都是老干部，我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大裤头背心，没呆一会便尴尬的走了

再后来都是她们有事给我打电话了我再过去，前一段保姆气呼呼给我打电话说让我过去，到那才知道原因，老舅现在脑子有时清醒有时糊涂，保姆说老舅不信任她，怀疑她取老舅的钱，这事我也没法断，除非到银行去查，可能我说的不太合适，她嫌我啥都朝着老舅说话，便动手推我说你走吧；说实话有时看她那副嘴脸，真想扇，但又怕她对老舅不利，都忍了下来，其实从她的言语里可以听出，她想跟老舅领个结婚证，但老舅不愿意，嫌老舅的钱不让她花还老防着她，老舅一个八十出头的老头子了还需要结婚么，如果结了婚，她是不是取钱就合情合理了

俺妹落在了老家，一年到头甚至来不了一两次，那会来了，看看老舅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在超市里买了几样礼物，其中有箱奶没看日期，保质期六个月，还有三个月出头，我们走时，保姆指着奶说这日期太老了你们拿走，你舅都不喝老日期的；到家时妹妹跟我妈提了一嘴，这保姆咋这样子，又不是过期的，又不是故意拿老日期的至于嘛，我妈气不过，但又不能直接说保姆，给我舅打电话，其实我妈那性格的人，也没说难听的话，与其说抱怨，不如说就是解释了一下不是故意拿老日期奶，但那保姆却不那么认为；又一次她们因为楼上装修吵的精神崩溃给我打电话让我过去，表哥表姐让他们去深圳住段时间，保姆给我说了一些表哥表姐的不是，老舅也哪都不想去，但邻居装修也不是一两天能完的事，保姆说不行了去另一套房住，于是和老舅他们一起第一次去了新城区的那套房子，房子是真大，但里边没有装修，空落落的，那保姆鼓捣着说要简装修一下才能住，我说这装修可不是小事，这么大房子赖好弄一下没有十几万下不来，再说又住不了几次，要装修的话得问一下俺表哥表姐，最后不知道她们怎么沟通的最后不了了之，也就是那次，保姆给我说了一嘴，以后你给你妹说一下，以后别让她去你舅那了，我气的当时都想给她一巴掌，看了看老舅那虚弱不堪的身体，最后还是强压了火

昨天我从外地回来，还没停车又接到了保姆的电话，就一句话，过来把你爹叫走，以后别叫他来了；我匆匆的开车过去，屋里就剩下保姆，老舅和我妈，保姆在狰狞的吼着，母亲在哭，怕老舅情绪激动身体受不了，母亲甚至跪在了老舅面前，一声声的哀求着老舅不要生气了，哭着跟老舅说“哥啊，我就你这么一个亲哥了”，看着母亲那卑微到骨子里又难受的痛不欲生的样子，而保姆还在旁边扯着嗓子挑拨，唯恐老舅不生气；当时的我差点就崩溃了，如果不是考虑老舅的身体，老舅身边不能没有人，我真的有冲上去把那保姆剁了冲动，但我生生的压住了火气，因为我知道表哥表姐不在身边，我可以多为老舅做些事，但不能做什么决定；我问咋回事，保姆说我爹和老舅在吵架，我爹厉害的想打人，我也不了解当时啥情况，为了不让老舅生气，尽量只说我爹的不是，那保姆却嗓门越来越高的又挑事说，这么多年谁敢说你舅，谁敢和你舅顶嘴，结果老舅气又上来了，我忙道歉，安抚了半天，老舅终于平静了下来；回到家我把俺爹一顿埋怨，最后才了解咋回事，我爹也是和我一样没情商的人，唠嗑的时候说到保姆带我舅去溜达时应该带着水，可能保姆感觉有点埋怨她考虑不周的意思就有点不愿意了，然后俩老头再说到暖气片时又抬杠了，那保姆撵着让我爹走，结果我爹爆发了，在我爹看来我又不是到你家，你动不动怼我，我妈一看我爹牛脾气上来了，赶紧拉他想让他走，谁知我爹推了一下我妈摔倒了，老舅一看我妈被推到了，也恼火了，说当着他的面都敢打他妹，俩老头又吵了起来；我说他，你不管如何都不能到人家家里跟人家吵架；我妈说，你爹耳朵背，说话大声自己老感觉不到，其实本来没啥事，就因为那保姆一边撵着你爹让他走，一边又在你舅面前挑着你爹的不是，结果把气都撺起来了

世上本无事，事由事非人；有些人是天生的，有些人是被生活改变的，我不知道保姆属于哪种；以前听她说过她家里的种种，她离婚后独自生活，孩子判给了她老公，说孩子偏心他前老公，他老公后来生病半身不遂，孩子忙前忙后的照顾，而对她总是说话难听，前两年舔了个孙子逼着她让她回去照顾，结果不到俩月弄不到一块她实在受不了就走了；还有个哥，她说她哥一家不是东西，欺负她，最后也不来往了，以前不了解她的时候感觉她可怜，众叛亲离；唉，现在才明白，如果那是一坨屎谁会愿意沾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