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晚会上的朗诵诗

很多年之后,我依然还会记起九六年的第一天,在高三8班的新年晚会上,同学们一起念过的那首朗诵诗……

班主任张珊珊失恋啦!这个消息来自于班长李智。刚才他去办公室找班主任请示新年晚会举办事宜,门开着却无人,张老师的办公桌上躺着几页信,最先映入眼帘的是这么一行字“亲爱的珊,对不起,考虑了很久,我们还是分手吧……”,李智赶忙退出来,却撞到了眼睛红红的张老师!

张珊珊是我们的班主任,高三8班当时是这所重点高中神奇的存在!那时候,大学还很金贵,虽说是重点高中,可升学率真不一定赶上现在一所职高!于是,高二分完文理班,接着就分快慢班,学习好的去快班,学习较差进慢班,校长说这叫做“因材施教,动态管控,激励奋进。”。进入高三,就再筛一遍,将那些升学无望却又调皮捣蛋的学生归拢一个教室里,这就是高三8班!全班四十八个人,一水的男生,个个都曾是班里的“害群之马”。

还记得张珊珊老师背着吉他,在班里第一次自我介绍,“我叫张珊珊,珊瑚的珊,不是姗姗来迟的姗,大学刚毕业,主教语文,第一次当班主任,希望大家多多关照!”或许为了拉近彼此距离,她自弹自唱了一首甘萍的《大哥,你好吗》,当她唱道“大哥,大哥,你好吗……”时,我们纷纷起哄道“还好,还行”“凑合吧”。面对我们的“下马威”,张老师笑了,后来我们才知道,张老师是那么的爱笑。以至于背地里都讲“不怕张老师双脚跳,就怕张老师张嘴笑”。

班里都是男生,七个不忿八个不服的,打架是常事。那天我和李小山就干了一架,张老师拍打了一番我俩满是尘土的校服,笑着问“打了多久啊?”“十分钟”班长李智替我俩回答道。“嗯,两个解决方案,一呢叫家长,二呢,你俩当着全班同学拥抱十分钟。”张老师说完自己先笑了起来,叫家长是万万不能的,我和李小山都站着不动,“不好意思?来,同学们掌声鼓励一下!”张老师看穿了我俩的心思。刚才还大动干戈的两个对手别扭无比的抱在了一起,我小声嘟囔:“李小山,几个月没洗头了?咸菜味儿。”“就你好,吃大蒜不刷牙”。从此直到毕业,班里再无人打架。毕竟大庭广众之下,两个大老爷们儿紧紧相拥的画面太辣眼,谁也丢不起那人。

纪律尚且如此,学习就更谈不上了。反正大学无望,大家都破罐子破摔,得过且过。早自习上,张老师拽醒了打鼾的毛杰,轻声细语的问道“你以后的理想是干啥呢?”“跟着我妈做油条卖呗!”毛杰揉着惺忪的眼,见同学们都在笑,张老师也笑了,接着她说道:“不错,可一斤面应该出几根油条才赚钱?”毛杰一脸懵,张老师又说到“一天做多少斤油条才能既够卖又不能浪费?”毛杰目瞪口呆,“这些都用到数学,对吧?怎样介绍你的油条,不断招揽新的食客,这又用到语文。对吧?”接着,张老师话锋一转,对全班说道“大学不是唯一,但生活处处用到知识,无论今后你干什么,只有知识会让你更强大,让你在同行中走的更远。”所谓润物细无声,那天四十八匹野马集体开了窍,原来学习不止是为了上大学啊,更是为了我们自己!

而真正让我们把张老师当成“哥们儿”的一件事则是源于学校里发生的一件失窃案,一个月里学生自行车接二连三的消失,一查三十多辆呢,民警接到报案就被副校长带着奔我们班来啦,张老师正在上课,副校长说是先调查一下内部学生,张老师笑着问:“每个班都查吗?”副校长不自然的点点头,张老师就又笑着说:“那就先从一班查呗。”两个民警面面相觑,副校长一脸怒气的摔门而去,张老师笑着做了个鬼脸。她常教育我们,人可以自卑,但不可自轻!后来案子破了,是一帮校外团伙所为。

冬天到了,粗线条的我们却也发觉,张老师的披肩长发越来越稀少,每次上语文课,教室里都弥漫着一股药味,直到张老师剪去了长发,戴上了帽子,可依然遮不住她那斑秃的后脑勺。张老师病了!我们也曾关切的问过,她笑着说:“冬天来了,我的头发也像落叶,自然规律。”

然而,随着班长李智带回这惊天消息!按照我们对爱情的理解,粗暴推断:张老师生病变成了秃头,遭到男友无情抛弃。全班顿时群情激愤。倒是班长李智考虑事情全面些,他讲现在关键是安慰好张老师!怎么安慰呢?四十八个人陷入了沉思……

新年晚会如期举行,当张老师进入教室的那一刻,先是愣住,灯光下四十八颗脑袋都泛着青光,宛如四十八颗鸭蛋!还没等她回过神来,全班齐刷刷起立,李智带头喊道:“新年诗朗诵,《张老师,请不必在意》,预备起!”“张老师,请不必在意,就算您削发为尼,我们眼里您最美丽,爱慕容颜的人终会离去,不值得为他伤心哭泣。张老师,请不必在意,哪怕您乌发绝迹,哪怕您人人躲避,待我们长大成器,一定回来娶你……”四十八人一首诗,朗诵的倒也气壮山河。张老师站在讲台上,涨红了脸笑着,眼里满含泪水……

那一年高考,我们班破天荒出了五名大学生,放了个大卫星!至于张老师的脱发嘛,只是头癣而已,我们毕业时,她已长发飘飘。所谓分手信,是两人异地太远,爱情败给了现实而已。

唯有那首新年晚会上所谓的朗诵诗,大家都记忆犹新,每次新年师生聚会,张老师都会笑着来一句“记得当年啊,你们可是答应要娶我的呦!”已为人夫、人父的我们禁不住会心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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