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合作社的前前后后(3)

1949年1月,在全国行将解放前隙,吴起县成立了县民主妇女联合会,同生荣任主任。这是吴起县妇女工作的一大新起点,妇女从此有了自己争取解放,获得自由的组织。随后,区乡妇女组织相继成立,以后又建立了村妇代会。解放后,吴起妇女工作的重点是组织妇女参加农业生产,支援前钱,废除各种封建礼教和买卖婚姻,开展扫盲活动等。专署发布放足(旧社会妇女从小就要缠足,人为地造成畸形,行走不便)布告,不少青年和成年妇女放了足,少年女孩子也不再缠足。另外还在广大妇女中进行社会主义思想宣传教育,使大部分妇女知道自己解放自己,争取自由平等和劳动光荣,克服了依赖男人生活的思想,积极投身于生产运动中。

在乡妇女办事处负责人高桂英的支持下,杨青三个女娃加入了村妇代会。开会学习时,她们大眼瞪小眼,看到高桂英读报纸,念文件,宣传党的各项政策,走南闯北,懂得好多的知识和做人的道理。而自己一个个都是睁眼瞎子,拿起文件看到的都是白纸黑道道,一个字都不认的,憨的什么也不懂,真叫白活了一场。

三个人中大一点的叫宗慧珍,是宗维岳的小女儿。中点的叫宗世芳,人称老五宗海宽的女儿。最小的叫康秀芳,是我的二姐。这三个女娃娃从小在一块玩耍,而今都长成了十四五岁的姑娘了,懂事了。会后,宗慧珍说,干脆咱们也去上夜校。宗世芳说,咱们能学会吗?康秀芳说,他们能学会,咱们同样都是人,怎么学不会。她们是女人,咱们也是女人,有什么不同呢。我只是担心家里大人不让上夜校。宗世芳说,我大肯定不让我念书,怕村里人笑话。宗慧珍说,怕什么,这也怕那也怕,怕字当头了,我什么都不怕,咱们现在就进夜校。

就这样,三个人闯破女子不能出大门进学堂的旧观念,手拉手踏进了夜校的大门。教书先生宗维太(宗维岳的弟弟)忙问,你们三人来有什么事?她们异口同声说,我们来上夜校。先生说,胡说,哪有女子娃娃进学堂的。我劝你们回去吧。教室里的男学员们,都用惊奇的目光瞅着这三个像疯子一样的女娃娃,咋敢抛头露面私闯学堂呢,真叫人笑掉大牙哩。

三人闯学堂的事,让家里人得知后百般阻拦,可谁也休想挡住她们求学上进的那颗火热的心。为了避免家里人对她们学习上的干扰和阻挡,她们三个人干脆离开了家,搬到村东头的一眼破窑洞里。此窑洞有门无窗,破烂不堪。三人用柳树条子编窗帘子,拾柴火烧热炕。为了学习,她们克服困难,自己动手丰衣足食,自食其力,白天上山劳动,晚上在油灯下和夜校的学员们认真的听课。

有关她们三人进入学堂的事,在村子里就风一股雨一股传开了,那些个爱搬弄是非的婆姨们,在硷畔上,在路边的田里劳动时,相互挤眉弄眼,说长道短,议论她们的闲话,说她们丢人现眼,伤风败俗,不怕人笑话。把她们的先人都快羞死了。有的还说,像她们这样没有家教的疯女子,万一婆家人知道了,说啥都不会要她们这样不守家道,黑天半夜东跑西跑的疯女子做儿媳妇的。

三人在家庭的反对和庄前村后人们的各种议论面前,始终没有压倒那股子像钢铁一样的学习理念。她们在宗维太先生的指导下,学习的第一堂课上的是家民识字课本,读到一个驴粪蛋换一碗小米饭,还有风把树枝摇,人在心里笑。其中还有《百家姓》《三字经》,加外还学了一点珠算和算术等课程。

在先生的教导下,学员们都很下功苦学习,后来还给学员们教唱一首新时代的歌曲,歌名叫《学文化啊学文化》,内容有:学文化啊学文化,不是睁眼瞎,增加新知识,生产有办法。学文化啊学文化,不是睁眼瞎,掌握科学新技术,建设我们祖国啊,建设我们祖国。的歌声从那深深的窑洞里传播出来,吸引着村前庄后的娃娃们,都跑来上夜校。初上课时的课余时间,先生还给学员们讲一些革命烈士的英雄事迹,其中有朝鲜志愿军的董存瑞,黄继光,罗盛教等烈士的先进事迹,激发着所有的青少年,大家都怀着一颗报国心,纷纷报名参加中国人民解放军,为祖国为人民守边关,做出自己的贡献。

这天晚上,宗维岳来查看夜校,对大家说,你们这些年轻的人不分男女,都是新社会的好娃娃,学习进步,思想先进,不久的将来肯定都是我党的接班人。我们老了,希望都寄托在你们身上。大家一齐鼓掌。下课后,她们三人回到窑洞,为了黑灯瞎火想学习,苦于没有灯油。无奈,她们只好分别在自己家里偷着拿一点吃的菜籽油或猪油。

有一天晚上上完课后,康秀芳回到我们家里,背着父母偷挖了一小茶缸子猪油。她怕家里人发现,急乎乎把缸子藏在怀里,跑着来到破窑洞门前,将油茶缸子放在外边的窗台上。当她用钥匙打开门,回头拿缸子时,才发现油缸子被石湾那条老花狗给偷着叼到了狗窝里,三口大两口小吃的一干二净。二姐一气之下,拿了一根柴火棍子就去打狗。狗开始对她龇牙咧嘴的厉害起来。二姐无奈只好罢休。

当天夜里,三人没有油灯,只好呆在黑暗的烂窑里,嘴里背着课文,背了好多遍后,躺在土炕上用手指头在肚皮上一遍遍的写生字。

那几本宝贝的书,从此成为三个姑娘不离身的宝贝。无论在路上,还是田间地头,到处都能听到她们朗朗的读书声。她们将这几本书的内容背得滚瓜烂熟。在这些书中,她们学到了不少的知识,特别是认了许多的字,从此开始能读报和杂志。通过书和报纸,她们看到外边的世界有多大,路有多宽。

她们越学越有劲,一年后先后偷偷加入了中国青年团团员,跟着党的领导小组参加开会学习。学习使她们明白了许多做人做事的道理,使她们看到光明的前途。她们和村里的男社员一样,鸡叫起来在对面的山坡上,怀里抱着粪斗子,跟在牛具后面的犁沟上,一边抓粪,一边点籽种。白天干了一天苦活,晚上回来,吃上一口饭,跟随村里的男青年们,跑到几十里的吴起县城去看电影。

她们平时开会学习,样样都争先,劳动生产处处是模范。陕西省报纸和杂志上都刊登了她们的先进事迹,并为她们编写了一本杂志手册叫《三八红旗手》。1956年8月,吴起县召开了农村妇女建设社会主义积极分子代表大会,41名妇女代表参加了会议,12位模范个人受到了表彰奖励,5名出席了陕西省妇女积极分子代表大会。其中,宗世芳获得了县模范个人,得了表彰奖励,宗惠珍和康秀芳出席了陕西省妇女积极分子代表大会。1958年春,县妇联按照上级指示精神,组织全县妇女开展勤俭建国,勤俭持家的双勤活动。广大妇女树立了勤俭为荣,懒惰浪费可耻的社会新的风尚。同年5月召开了吴起县双勤积极分子代表大会,共选出勤俭持家能手395人。三人都在代表其列。在开展扫盲识字运动中,全县共组织了857个扫盲识字班,参加识字的妇女7020人。经过一年多地努力,使不少妇女会写便条会读报,涌现出一大批识字模范。大多数妇女能积极参加各种社会活动,涌现出一大批劳动英雄。城关乡杨青村的女社员宗惠珍、康秀芳和宗世芳三人,当时被树立为先进典型,先后被选为乡妇联主任,乡政协委员,并出席了省地县人民代表大会。1958年,宗惠珍还出席了在北京召开地全国劳动模范会议。三人看到了未来和光明,在党的领导下先后加入了中国共产党,被称为党的接班人。她们分别选为各乡镇和高级社社长,担任了乡镇和高级社等工作。

那时最叫她们头疼的是,父母包办下的娃娃亲一事,使她们难以解脱。我国封建时代的旧中国的婚姻都是父亲之命,媒妁之言的封建婚姻观念束缚下,演变出指腹为婚,还有奶头结亲等多种形式的包办婚姻。由于封建伦理道德的束缚,妇女失去了人身自由,青年男女谁要追求自由婚姻,就说成是无耻之尤,大逆不道。解放后,1950年颁布了《中华人民共和国婚姻法》,废除了买卖婚姻,但因经济文化的落后,加上解放初期,人们的旧思想旧观念比较浓厚,因此包办与买卖婚姻一时未能根除。在这种形势下,她们三人亲自跑到几十里外的婆家去退亲,可连跑了几次都无结果。婆家的人说,你们一个女娃娃跑来,就想退掉这门亲事,连门都没有。你要知道,那是经过媒人介绍后,你们的父亲红口白牙亲口许下的婚姻,而今说退就退了。你以为是小孩子垒锅灶,想垒就垒,想拆就拆。而今简直没世事了,想咋就咋!回去告诉你的父亲,趁早死了这条心,凑合到腊月过了阳历年,我儿子年龄够了,我们就上门去娶亲。

几天后,上屹崂老五宗海宽得知女儿退婚的事,将女儿宗世芳打骂后关在屋内,不让她出门。可怜的宗世芳无法翻出父亲的手掌,成天在家以泪洗面。两个月后的一天,在一个暴雨雪的肆虐下,被父亲逼上了上门娶人的马身上。临行时,可怜的她在马上放声大哭着离开了娘家的门。

宗世芬出嫁了,嫁给了洛河下游罗坪川枣树湾村郭文帮家当了儿媳妇。解放前,郭文帮一直在张廷芝的手下当营长,土匪出身,身边娶有大小两个老婆,家里一切规矩都依军阀的做法。宗世芳进了郭家门后,看不上女婿,成天寻死觅活,被郭文帮关在屋内,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像坐牢似的,从早到晚就伺候三个老人和男人,为郭家生儿育女。一天三顿饭,围着锅台转,当了包办婚姻的牺牲品。

宗惠珍和康秀芳姐妹俩看到宗世芬婚后的遭遇,说什么不能重走这条黑路。她们俩拿着新婚姻法,下定了决心,什么都不怕,决心要推翻几千年来压在妇女头上的三座大山,来解放妇女的人身自由。她俩拿着新婚姻法来到六区乡政府,找到了乡长,请求帮忙解除这档子无法解除的婚姻。乡长听了后,很支持她们退婚的事。说你们放心,你们的做法是正确的,如今是新社会了,有政府给你们撑腰,你们怕什么。乡长立马派人通知她们的双方父母来到乡政府,给他们讲了买卖包办婚姻的坏处,男女双方自由恋爱的好处,并说包办婚姻早就废除了,你们收了多少财礼,原原本本退还给人家,相互也不伤和气。让娃娃们各自选各自的对象去。

在乡长的耐心解劝下,解放了双方父亲的思想,开化了旧观念,欢欢喜喜退了亲。两个女娃娃得到了解脱,再三感谢乡长的恩情。两人回家后,只觉一身轻松,高兴地蹦跳着喊着,我们解放了,我们自由了,我们一定要跟着党走,做毛主席的好学生,为党为人民多做贡献,决不辜负政府对我们的一片希望。

没多久,宗惠珍和康秀芳两人先后加入了中国共产党,成了当地为数不多的女党员。再后来,两人因为这份知识和人生的积累,各自都走入了政府工作部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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