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月来这家商贸公司做财务大半年了，平时办公室里杂七杂八的事也摊到她身上，打扫会议室，老板办公室，处理公司文案，老板谋发展注册了几家公司招投标工作也让她做资料准备，甚至公司有时候采购商品，跑外勤的李哥也会叫上她一起，有时是对账，有时纯粹就是做个伴儿。
听起来繁杂，做起来工作量也不算大，为稻粱谋，她也没什么怨言，纵然薪水不算高，但工作时间灵活，先干着吧。
这天中午吃罢饭，李哥笑着问她：小月，下午有事没，没事儿和我一起去市场转转？
算算手头上暂时也没活儿，就答应了。
两点，李哥开着公司新买的新能源箱货，载着小月离开了公司。
“李哥，我们去哪儿？”小月坐上车就问。
“先去新奥燃气大厅充燃气，再去农贸批发市场拉点调料。”李哥说话和做事一样不紧不慢
。
“充气干嘛？不是支付宝微信都可以充值吗？”小月不明所以，很疑惑。
“唉！”李哥叹口气，给小月解释：“老于前两年和人合伙注册了家新能源公司，给老小区加装暖气，烧暖气用的是天然气，昨天七十号院的暖气没气都停了，今天得去充值，我的电话都快被小区业主给打爆了，我还得谎话连篇地哄着人家说出故障了。”
老于是公司的老板，他们都私下都这么叫。
说着，李哥的电话响了，他开了免提，电话里传出苍老不流利的声音，问暖气怎么不热了。
李哥开着车提高了点音量告诉对方，出点问题马上都去修了。电话里的老人可能听力也不怎么好，问了好几遍，李哥也回答了好几遍。
很快就到了燃气大厅，小月在车里等，没多大会儿李哥就拿着发票出来了。上了车就抱怨：“看老于办的啥事儿，弄得我成天像个谎话口袋，天天骗人。这充了五千块钱，一周都用不到，就又该没了。”
小月作为财务，当然是知道公司财务状况的，工资才发到九月份，要是没有老公的那份收入，信用卡、花呗硬抗，她也很难支撑下去。听着李哥抱怨，小月心里对这份工作是否要坚持下去的钟摆又剧烈摆动起来。
充完值，小月以为接下来李哥会先去七十号院的供热交换站插卡激活，熟料李哥拐去了农贸市场，年关市场里车水马龙，拥挤不堪，绕了半天停到一家调料店门口，李哥像和老朋友打招呼一样问候了调料店老板和几个帮工，提前发去的采购清单，店里太忙并没有备好，伙计们现去仓库调配，耗时一个多小时。期间，李哥接了好几个七十号院业主打来的催促电话，李哥只说“快到了，马上到”这类含糊话语进行安抚。
七十号院是以前七八十年代铁路系统上福利房，说是院儿，就两栋楼，又旧又小。李哥说本来这个热力工程完工运行两年后，热力公司要接管的，可能是热力公司验收不过关或者是业务量太小不赚钱，再或者是老于没搞好和热力公司的关系，导致现在一直是老于自己收钱自己供热。小区太老，住的都是些退休老人，也不多，今年就交了不到二十户采暖费，根本不足以应付整个冬季供暖高额的商业燃气费用。
李哥偷偷告诉小月，老于收的采暖费这次已经用完了，不打算再充值了。
“那停了业主会愿意？这些居民不是被骗了嘛！”小月露出了同情的表情。
“谁知道老于咋想的？我也打算走着看着有别的活儿就不干了。”李哥也面露无奈。
到了七十号院，插卡激活不成功，打客服电话，说是上次用尽了，得让燃气公司来激活，又是等待。
期间，院儿里零星见到几个老年人，有出门的，也有回来的。交换站就在楼栋旁边，看到他们，有个九十年代摩登穿着打扮的大爷问他俩，是不是修暖气的，说家里都凉了一天一夜了，什么时候能好。李哥还是“马上，等会儿就热了”安抚着。
小月看着被蒙骗在鼓里的业主，有一种想告诉他们实情的冲动，顾全大局她忍住了。
有时候了解真相比蒙在鼓里更让人接受不了。
他不知道，还有希望，有憧憬，有指望。
知道了，会怎样？花钱装的暖气用不成，闹不闹心？
院儿里业主顶多去闹一闹，打个110，有关部门会出面解决。老于会怎样？她如果说了，老于知道是她说的，她有什么影响没？
燃气公司的人来把燃气表激活了，说运行个把小时应该就恢复供热了，余额最多持续五天。
走出七十号院的门口，小月望着前方落日余晖，说了句：社会很单纯，复杂的是人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