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最后一次来到自己的店铺,萧条的街道里,又有多少人和我一样,艰难地维持着生计,我的心头不禁涌上一股怅然若失。烟雨朦胧的江南,潮湿的青石台阶的两边长着墨绿的苔藓,战乱的阴霾笼罩着整个国家,悠长的小巷尽头透着望不穿悲凉!Xc
这时我却看到了放在门口的纸条,夹在一束鲜花里,清晨的细雨,将鲜花包裹在一层迷雾里,却显得更加的娇艳动人。纸条已经被雨水打湿,黑色的墨迹几乎晕染了整张纸,依稀可见的是:娇艳的蔷薇,里面写着“嫣儿,我想你,等我!”。
我冷冷地看着眼前的一片明艳,我知道这是李景瑞送来的,或许是他派人送的,因为所有的都知道他已经不在本地了。我却久久不敢打开。三个多月了,这是我第一次得到他的消息。
我想快速打开店门,逃离店门口依稀的人们投来的怪异目光,越是这么想着,我的手越颤抖,钥匙怎么也插不进锁眼里了,我忍着即将喷涌而出的眼泪,扬起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铜锁终于打开,我转身进到店里,眼泪也随即落了下来,看着被雨水打湿的蔷薇,像我们的爱情,不经历风吹雨打怎么能知道它的坚固!
事情发生已经三个多月了,我的愧疚掺杂着担忧始终无法平息。
我在最开始的时候和相公李景瑞经营着一家成衣店,那时候战争还是流传的谣言,我们的生意却依然做的的很是风生水起。
在闺阁之时,我练就了一手绝妙的女红手艺,再加上我设计独特,布料舒适,更重要的是价格亲民,店铺生意异常地兴隆。
我的夫君,他是一名秀才,相貌堂堂,身材高大,却是斯斯文文的气质,在数十年“之乎者也”的腌制下,也没有出现“酸秀才”气,相反,他依然是一副谈吐优雅、举止得当的翩翩公子。
而我一心盼望他能专心读书,将来考个功名,回来光宗耀祖。但是他总是时不时能谈到批量的订单,有时是酒楼的,有时候赌坊的,甚至他还接到军队的订单,也正是因此,我们的成衣店壮大到一度有了自己的生产作坊。尽管我一个人也足够撑起铺子的门面,游刃有余地接待小县城里来来往往的顾客。如此说起来,铺子生意好的主要原因还是是李景睿。
我还聘请了许多女红精湛又闲赋在家的老人和妇女,在战火纷飞的年景,能让大家有一份稳定的收入,解决全家的温饱,我们自然也成了左邻右舍的恩人,当然,我更觉得是实现了我的价值。
我们结婚没有几年,感情也很好。我总是一边埋怨李景瑞不好好读书,一边又因为自己的幸福生活而有些沾沾自喜,也许正是被李景瑞保护的太好,太过顺遂的生活,让我有些自以为是了。
然而,所有的美好,大概是从我的好朋友宋灵均夫妻二人从南方搬迁过来,才出现了端倪。
我和宋灵均两家是生意上的世交,都是家中嫡长女,规矩地学礼仪、学女红、学琴棋书画,几乎相同的成长环境和经历,让我们两个小女孩深觉惺惺相惜,所以自五岁时的初见就成了无话不谈的闺蜜,探讨对付各房姨娘的小把戏,分享彼此的秘密,畅想未来的夫婿…… 我们两个人的感情虽不是亲姐妹却胜似亲姐妹。即使我们在二八年华分别出嫁之后也没有断了联系,只是宋灵均远离家乡嫁到了南方,而我则嫁到了本县的同样的富商李家,离娘家也不过半盏茶的功夫。
我是为数不多能够抛头露面,自己经营的生意的女子,当然我的自由离不开李景睿的支持,在我们双方父母的指责和训斥下,李景瑞带我离开了家,另起了炉灶,我心有愧疚,只能更加努力地对他好,希望有一天,他取得功名,父母便能原谅我们。
我每每想到往日的美好,就会用拳头狠狠地敲打自己的胸口,当时的痛苦还历历在目,心脏像被不断地拉扯着,被爱恨所纠缠。 但是现在想来,只是身在其中,当时便看不清方向了罢。
南方的战事欲演欲烈,宋灵均在最后一次的信中说道,她怀了身孕,全家的生活却愈加难熬。她诉说着遍地的生灵涂炭和她的悲天悯人,以及自己的夫家也频频受到战事的波及,叹息着生活的艰难!
我想要帮助姐妹,却有心无力,因着本地还算太平,我只能苦苦劝说宋灵均夫妇搬回来定居。
“灵均终于答应我要回来了,但是最快也要一个月呢!”夜晚,我梳洗完毕,开心地向躺在床榻的李景睿走过去,床上的男人一把将我拉进被子里,像一只偷腥的狐狸,一边上下其手,一边用沙哑的声音说道,“好啊,还有一个月,那我安排一下。”
我用力抬起李景瑞的头,他正专心啃着我颈窝,道:“用你安排什么啊?到时候人家两口子肯定不会在咱们家住的!不过我们就可以经常见面了”
说完,我轻轻啄了一下他的唇,李景瑞见我俏皮地冲他“挑衅”,翻身将我扑在了身下,纱帐在暖黄的烛光下摇晃,那是我后来对他再怎么仇恨,也不敢想起的回忆。
没隔几天宋灵均回来了,原来是我当时太过兴奋,完全忽略了,这封信经过长途跋涉,到我的手中,也该有一个月的时间了。得到消息的我,来不及告诉李景睿,自己驾上马车,飞奔到了宋灵均家。
本来高兴的我,却看到宋灵均的家人个个表情悲痛,我的兴奋像被浇了一桶凉水,我攥紧拳头,心中祈祷着,千万不要出什么不好的事情。
宋灵均的嫂子看到门口充满迷惑的我,立即把我拉到了一边。从嫂子的解释中我才得知,宋灵均夫妇在他们回来的路上发生了意外,在马上就要进入家乡的地界,却碰到了山匪,宋灵均的丈夫为保护她和未出世的孩子,死在了山匪的乱刀之下!
我们两姐妹再见面,三年的光阴已逝,却仿佛过了漫长的一辈子。 看着自己的姐妹遭受这样的苦难,我的内心充满了自责和难过,或许我不应该让她们回来。
事已至此,我希望宋灵均能够散散心,就把她接来了自己的家里,希望她能从悲伤里走出来。
在并不华丽却属于我和李景瑞的家门口,我帮宋灵均掀开马车的帘子,李景瑞已经站在门口迎接我们了。
“灵均,这是李景瑞,景瑞,这就是灵均,你说起来,这还是你们第一次见面呢。”
我给他们两人做介绍,却发现宋灵均看到李景睿就怔在了那里,她眼睛通红,急切地喘着气,右手用力的抓着胸口,直勾勾地,仿佛要把李景睿千刀万剐。
“灵均,你怎么了?你别吓我啊!”我一边摇摇宋灵均的手臂,一边轻轻抚着她的后背。
我连忙用询问的眼神看向李景睿,他也迷茫地朝我摇了摇头。
过了好一会儿,宋灵均才回过了神,她用手绢擦了擦眼角,看看我又看看李景瑞,然后强作镇定,努力挤出一个笑脸:“嫣儿,我没事,我们先下车吧。”
我虽然平时大大咧咧,在此刻也察觉到了宋灵均的异常,我偷偷瞥到宋灵均的另一只手狠狠地攥着自己的裙边,她好像使出了全身的力气,去控制着自己的情绪。
“大概是想起她的相公。”我心里暗自想到,“景瑞,你以后少出现在灵均跟前吧,难免她触景伤情。”我小声跟李景瑞嘱咐了一句。
然后我走上前,心疼地握住宋灵均的手,却没看到李景瑞陡然变化的脸色。我卖力地逗宋灵均开心,试图转移宋灵均的视线,安顿好房间,李景瑞简单打了一个招呼之后,便躲了出去。
宋灵均见李景瑞出去,马上拉住我的手,急切地问道:“嫣儿,你知道李景瑞现在是做什么的吗?”
我被宋灵均的问题问的,一脸茫然,又看到她严肃的表情,于是,也认真的回答:“你不是早就知道吗?他就是一个书生啊,偶尔会帮我做做生意,他还能做什么?”
“还好你不知道……”宋灵均低声喃喃道。
“灵均,我们什么也别想了,好不好?”看到宋灵均此番模样,我一时有些无错。
骤然失去夫君,我理解宋灵均宋灵均的悲伤,然而她却表现得越来越焦躁。每次见到李景睿,宋灵均的眼神里总是充满了一种难以明说的仇恨。他们之间充斥着一种微妙的气氛,我的心里难免会有一些羞耻的猜想,各种假设,然后被自己一一推翻。
李景瑞开始变得异常地忙碌,时常在半夜三更才能回家,他蹑手蹑脚地钻进被窝,将我紧紧箍在怀里,在我的耳边厮磨,带着湿喏的吻,轻声低语:“嫣儿,我也会做错事,你能原谅我吗?”
我睡意朦胧,含糊道了一声,“嗯…”
听他说道:“我会一直爱你……”我便沉沉地睡了过去,始终没机会刨根问底。
一天,宋灵均难得平静的和我聊会儿天,李景睿却敲门进来,“今天天气很好,我带你们去郊外散散心吧?”
“好啊好啊!灵均,你也该出门走走了。”我赶紧附和。
“不去!”宋灵均突然激动起来,通红的眼眶,眼泪仿佛下一秒就会喷涌而出,隐忍的眼神里还带着若有若无的杀意。
李景瑞张张嘴欲言又止,最后不得不默默地退了出去。
宋灵均握着我的手,好像心不在焉的问道:“嫣儿,你了解你的丈夫吗?”
我想了想说道:“要说不了解,我们成亲也有这么几年了,几乎没有分开过,说了解,世上又有谁敢说真正的懂另一个人呢?”我说着说着,也陷入了沉思,我好像真的不太懂他,看起来那么内敛的一个人,却总能谈下大笔的生意,虽然每天晚上都会回家,却有时候一整天都不着家,这么长我已经竟然习以为常了。
觉得话题有些沉重,我赶紧说道:“不过我们的小日子过的很好,我只希望战争平息下来,他能考的功名,这样我也能真正被他的家人接受,然后再有个孩子……” 我有些害羞地畅想着我们美好的未来,宋灵均也跟着我笑了起来。
“我已经这样了,但愿你能一直这么幸福下去。”宋灵均真诚地看着我说道。
那天宋灵均的心仿佛一下子打开了,我们仿佛又回到了小时候,宋灵均也终于露出了久违的笑脸。她说她一定会好好,即使一个人会努力把孩子扶养成人。
“你还有我,我们都会一直幸福下去的!”当听到这句话,我的心也放了下来。
晚上,临睡的时候,李景睿还没回来,丫鬟走了进来,吞吞吐吐地说:“夫人,有一件事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你……”
宋灵均能够振作起来,使得我的心情很好,“说呀,我正想找人聊天呢!”
“夫人,我早上看到宋小姐给了姑爷一个纸条,不知道他们会不会有什么秘密?”
“你了解你的丈夫吗?”宋灵均的这一句话回荡在我的耳边。 在我心中,李景睿学富五车,有城府,更有底线,断断不会做出对不起我的事情;宋灵均与我一起长大,即使远嫁,我对她的生活也很清楚,他们会有什么我不能知道的秘密吗?
这一夜,我睡得极不踏实,半夜我被一阵摔打声吵醒,身边的位置冰凉,李景睿还没回来。 我悄悄披上衣服,走出房门,穿过长廊,看到书房的灯亮着,远远的透着两个人影。
我迟疑了,久久不敢走过去。
“啪”又传来了瓷器摔在地上的声音,伴着宋灵均歇斯底里的声音,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做这些事嫣儿知道吗?”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李景睿似乎用手捂着脸说道,“你想怎么对我都行,我们都不想伤害嫣儿,不是吗?”
这些只言片语仿佛验证了我的猜想:他们很早之前就认识?是不是还有过一段感情?还是现在产生了感情?难道自己和宋灵均都被李景睿骗了?当年宋灵均会突然决定远嫁,会不会与此有关?
我的心里“轰”的一声,仿佛有一座高楼,在建到最高层的时候,突然倒塌了;另一边压在心里的疑惑,像一块块碎片,渐渐拼凑出了一个魔鬼。
小丫鬟惊恐地看着我,脸上写满了担忧,我摇摇头,示意她我没事,便让她回去睡觉。
我慢慢走近书房。这时,宋灵均猛地拿起地上的碎瓷片刺向李景睿的胸口。
我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这么镇静和清醒过,我缓缓地推开房门,屋内的两人同时吃惊地看向我,一时竟没了声音,房间安静得能够清晰的听到三个人急促的呼吸。
“再生气,你也照顾好自己的身体和孩子。”我淡淡的对宋灵均说。我转头看到李景瑞,他胸口白色的衣襟被鲜血湿透。
“嫣儿,对不起,我只是不想让你变成和我一样。”宋灵均又向李景瑞说道:“告不告诉嫣儿你自己做决定吧!”她双手抚着腹部转身向门外走去。
李景睿跪倒在地上,捂着流血的胸口,恳求地说道:“嫣儿,你要相信我,你不要胡思乱想,等过段时间,我一定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你,你一定要相信我,我是爱你的!”
转过身向卧房走去,我不能让自己心中的魔鬼夺取这两个我至臻至爱的人。
“嫣儿……”身后还有传来李景睿的一声呢喃。
那晚之后,我送走了宋灵均,并且再也没去见过她,有时候我很想要一个答案,又放不下自己可怜的自尊,死死撑着。
战事预演越烈,流民、暴徒从南方蔓延到了这里,也是在那天,李景瑞也消失了……
庭院的蔷薇爬满了整面墙,炽烈的红色像李景瑞胸口未干的血迹;簇拥的花瓣,时常会在梦里变成凌乱的箭矢,扎进我的身体,我一个人在无知的矛盾中苦苦挣扎。
“我该靠什么样的信念去等你们呢?”
成衣店的生意惨淡得难以维持,我已经陆陆续续地关掉了所有的分店和作坊,只剩一间铺面,好在能维持着生计。
一天深夜,我被一阵急躁的敲门声吵醒,听着外面一阵吵闹,接着是丫鬟慌乱的脚步,“夫人,夫人,宋小姐难产了,要见你最后一面……”
“快去备马车!”我慌乱的披上外衣,跌跌撞撞的向门口跑去,看来我们终究是谁也放不下彼此。
我赶到的时候,孩子已经生了出来,宋灵均却是出现了大出血症状。我着急的向大夫询问具体情况,这个时候我竟然想到李景睿在这该有多好,他一定会有办法,找最好的大夫,转瞬,我又为自己的没出息傲恼。
“都…都别…白忙了,让嫣儿…进来。”宋灵均虚弱的声音里透露着看破生死的平静。
我跌坐在宋灵均的床前,抱着她啜泣道:“你给我好好的,振作起来,不管发生什么我都接受,我们永远是好姐妹!”
宋灵均苍白的脸,却露出了笑容,“嫣儿,我就知道,你不会不管我的,你来了,我就可以安心地去找相公了。”
“不要灵均,孩子才刚出生,他需要母亲……”我紧紧抓住宋灵均的手,仿佛一松开,她就会消失的无影无踪。
“嫣儿,我想你该知道真相,也许谁都没有错,只怪这个乱世啊……”宋灵均缓缓地吐出一口气。
事情又回到了三个月以前。原来,是因为那封信造成的时间差,让宋灵均的丈夫丧失了性命。
要不是从宋灵均口中说出,我怎么也想不到,和我夜夜同床共枕的男人,那个文质彬彬的少年书生,那时已经是一方山头的首领了,自己的夫君竟然是一个山匪!
李景睿因为那封算错时间的信,未能及时安排自己的手下关照宋灵均夫妇的安全。
本来,李景睿的帮派在他的领导下,只抢劫那些为富不仁的人。在人员不断扩大的情况下,难免有些桀骜不驯的,“山匪就是山匪,还讲什么道义?上了山,还装什么圣贤!”
一群不服管教的手下,趁李景瑞不在的时候,想要抢掠。那天,正巧遇到了宋灵均夫妇。都是被逼上山的百姓,他们本也不敢杀人害命,哪知宋灵均的丈夫誓死抵抗,一个手下才错杀了宋灵均的丈夫。
当李景睿赶到的时候,为时已晚。但是也正是李景睿的制止,才让躲在马车里的宋灵均躲过一劫。 李景睿斩掉了那个作乱手下的一只手臂,向山上的人员以作警示,当时他并没有看到宋灵均,而宋灵均却永远忘不了这个“杀夫”仇人的模样。
我张大嘴巴,才能让自己吸进一口空气,我实在不敢想象,那个日夜睡在我身旁的男人,双手沾满血迹,杀人如麻的模样。
“嫣儿,我想把孩子交给你们扶养,你别怪我给你拖累,是我自私……”宋灵均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宋灵均去了,我就这么握着她的手,整整一个晚上。
真相让我无力接受,我甚至想到,如果真的是宋灵均和自己的丈夫有私情,那该多好!那我会衍生出更大的力量去活下去,去变得更加强大,可如今自己卑微、可笑得像个小丑,而他们二人对我的爱护比恨让我更难以消受。 原来宋灵均才是被我们亏欠的那个人!
我知道,以宋灵均对自己的了解,如果知道了真相,我一定会一辈子活在自责的痛苦里,可是真相总有大白的一天,这个孩子就是宋灵均给我的一个忏悔和重新燃起希望的机会吧。
所以我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这个婴孩身上,尽管我还没有自己的孩子,不知道如何去做好一个母亲。
日子在婴儿的“咿咿呀呀”中过得飞快。我的精力有限,不得不关闭成衣店,带着孩子回到了娘家。
与此同时,坊间流传一位姓李的大将军,带领一支两千余人的队伍,已经数十次击退流寇的侵袭,因为确实保卫本郡县的太平,并且军纪严明,受到无数百姓的拥戴,短短时日,队伍达到了上万人。前不久李将军还被朝廷授予将军官衔,他的队伍还在不断的壮大!
虽然我不敢去想,却又不得不承认自己的成衣店为什么能够在山河破碎、民不聊生的时候不断壮大;自己的锦衣玉食竟是李景睿用沾满鲜血的双手强杀掠夺过来的,可他又却是冒天下之大不韪,为天下苍生杀出的一条血路。我用拳头敲打着自己的胸口,心里隐隐有了一个答案。
重新回到家里的这段日子,我不断地反思着自己,我既心痛又愧疚得想要把整个内脏都吐出来,母亲担忧我的身体,请来大夫为我诊脉,才发现,我竟然也有了身孕,已经三个月余了。
我悲喜交加,我多年的心愿是在这种情形下得偿,它值得来到这个混乱的世上吗?
然而突然一天,在我们周边地方的战争已经平息的情况下,穷途末路的流寇独独杀向了我们的县城。
火光冲破了天际,门外全是打杀还有女人孩子哭喊的声音,两天两夜,王家所有的奴仆都死死地顶着马上要被冲破的府门,尽管如此,也不能挡住贼人的攻击。
听说是逃亡的匪寇为了报复那个将军,才在他的家乡发起的报复行为。
我将年迈的父母和其他的女眷安顿在家里的地窖,又轻轻地抱了抱着熟睡中的孩子,最后决绝的走向前院。 乱箭在院子的上空飞舞,并不善战的小厮一个个在我的眼前倒下,我挥舞起装饰的宝剑,堪堪挡掉一支箭。
“嘭”随着一声轰响,厚重的木门应声倒塌,疯狂的人群蜂拥而至,滴血的长刀,在我的耳边发出鸣叫,刀风撩起我的长发,我突然觉得李景睿的爱,好像对面这个举着长刀的侩子手,让人期待又绝望。
我平静的脸上竟然不自觉的有了一丝坦然的微笑。
“李景瑞,我和你和解了,也许你是对的,希望你能保护更多的百姓,不再遭受国破家亡的悲惨!”我闭上眼睛,等待着刀落下,等待着解脱的时刻。
突然,一柄长矛挡住了长刀的去路,迸裂的火花中,矛头穿透了对面人的心脏。
我缓缓转过头,看到李景睿身披铠甲,长矛被他一只手臂背在身后,他一脸的胡茬,通红着眼睛,死死地盯着我,干裂的嘴唇动了动,又合上。
他的后面站着一列列整齐的士兵,显然流寇已经被消灭殆尽。
周围的嘈杂,让我只看到他的嘴唇张合。 “我活着回来了,我还能继续爱你吗?”
嗓子紧紧地发不出声音,我笑着点点头。 李景睿打马上前,一把捞起了我,熟悉的怀抱里,却多了数不清的心酸和思念。 战马上,李景瑞紧紧地抱着我,坚硬的盔甲硌得我有一丝丝的疼,我却伸出手臂,将他抱得更近。
如释重负的眼泪缓缓滑落在我渐渐上扬的嘴角,我牵起他满是茧子的手,轻轻覆在我微微隆起的小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