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讲过她家里一头牛的故事。那头牛曾经为家里做过许多事,却因为难产走到了生死边缘。生产的母牛流了许多的血,姥爷他们知道母牛熬不过去了,牵她到河边,准备结束她的痛苦。在河边,母牛也知道自己活不了了,默默地流泪。
母牛只是不会说话,她的内心世界,哪里与人不同。
先生少时养过一条黑狗。先生说他是最聪明的狗,婆婆说那条狗可仁义哩。婆婆年轻时在家属队工作,晚上九点多才下工,黑狗自己去接女主人。婆婆第一回在半路上碰到黑狗时还吓了一跳,婆婆回家问,家人也纳闷,都说没人让它去啊。以后黑狗便天天九点多钟到那里去接女主人回家。婆婆一直不解黑狗是怎么判断的时间、路程,不用人教,自己就知道去接晚回的女主人呢?
黑狗是只有尊严的狗,婆婆说它从来不进里屋,也从来不要吃要喝。它看家护院,每每势头张得很足,又特别有分寸,不会咬一下人。黑狗无事时,也离开家在村子里四处闲走,为此遭逢一劫,被偷猎的人打伤了脖子,在外面挣扎了几日才跑回家里,脖子上的腐肉都生蛆了,村医也束手无策,男主人狠狠心,买了六六粉都他敷上,黑狗疼得直哆嗦,却一声不吭。它脖子上的伤渐渐好了,但到底伤了元气,又活了一年多,还是死了。家里人在园子里挖了个坑,把它埋到了。
“再没那样的狗了”。几十年后,婆婆跟我念叨。
这条我从未见过的黑狗在我的脑子里活得很结实。他不过不幸得了狗身罢了,论起来,许多人未必赶得上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