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雨贵如油，用朱自清的话说，像牛毛，像细丝。
这雨从昨天就开始了，一直不歇气儿。连带气温也只剩下几度，冷嗖嗖的。
走在雨中，不打伞的话，一会儿衣服就湿了，无声地浸润。天灰蒙蒙，除了空气清新了一些，一如冬天。
老爸今天休息，昨天约好今天回家。
到村路口的时候，看见一支送丧的队伍，心里一惊，刻意把车停在路边，看看是谁，看是不是村里我熟悉的人。
队伍长长，是从村里出来的，有好多头上带着白色孝布的人，头低着，一个也没看清。后面几个倒是看着了脸，一个都不认识。
鞭炮声，唢呐声，哭声混杂在一起。
回到家，刚停好车，老爸已经从院子里出来迎我。还说：“听见车响，我就知道是你。”
在家里都能听见路边的响动。老爸给我说，村里谁谁去世了，前几天还好好的。那个人，我知道身体不好，前几年做过一次心脏搭桥手术，去年还听说又做了个什么手术的。
我们一边准备中午的饭菜，一边闲聊。没一会儿，老妈也回来了！接着谈这个人去世的事。
老妈说，她家三个孩子，两个姑娘大一些，第三个是儿子，都已经结婚生子了。大姑娘，二姑娘孩子都在她家，儿子，儿媳做生意，孙子也放在家里。
三个孩子，每天接送上学，招呼吃喝拉撒，做得最多都是她。
倒是有个老公，不但一点忙帮不了，还要牵扯她去照顾。她老公去年眼睛白内障已经看不见了，平常也都是她照管。
其实心脏不舒服的人，最怕的就是吵闹。她家事事都闹心，不仅拿她当正常人，还做成了超负荷的工作。
她家邻居说，去世的前一天下午，她还把全家人的鞋洗了很大一盆。大家都说，她是累死的。
老妈说，她活着她孩子们有依靠，一去世，孩子们都没人管了。这就是当妈的思维，为了孩子，就是活着的意义。不管自己是不是承担得了，都揽过来。
我说，一个人最关键的是身体好，没有好身体，你过得不会舒心。能把自己照顾好，身体棒是最大的本事。
吃完饭，老妈又去她的医务室上班。细雨中，骑着自行车走了。看着她的背影，心里忍不住给她点赞，70的人了，天天和年轻人一样精神抖擞。
回到院子里，跟老爸调侃，老妈自行车骑得很稳当。老爸说：“每次和你妈说，我们老年人，她都会打断我，说你想当老年人你当，我没老！”
回到屋，老爸提出一堆东西。有自己家种的青菜，炸的油条油饼，各种吃食，一大袋子。
真是一不留神就装东西，都不知道老妈啥时候弄好的。可怜天下父母心，吃个啥都要给我带点。
老爸和我聊天说，天一晴就要忙了，清明过后，种瓜种豆。该安种的都要准备了。
开荒种的一点地，让他们时时放在心上。告诉我说，油菜长势不错，蒜苗都黑油油的，青菜弄回来一大筐。
老爸休息了就在家剥花生，选种子。这样一说，我想起去年冒雨在地里种花生的情景。
那天也是下雨，还是中雨。为了抢着种完，保证出苗一致，我们衣服都淋湿了。
好在收成不错，没有白受罪。只是收的时候偏又赶上天旱，地里硬得像石头，挖花生又是费了好大劲，才一颗一颗收回来。
老爸不觉得累，说得兴致勃勃。在他眼里，种下去，盼收成是一种幸福，等待的幸福，有希望的幸福。
电话里有事找我，老爸把我送出去。下着雨，又冷，我在车上和他说，转回去，把大门关好。
答应很干脆，站在大门里。走了好远，从倒车镜里还看见他站着门口望我，直到我转弯，再也看不见。
这是干嘛？想让我哭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