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7月14日星期二
第二章 一种恐惧文化——教育和分离的生活
剖析恐惧
恐惧是一种使我们和同事、学生、学科以及我们自己相分离的东西。恐惧关闭了一切“求真实验”,也禁锢了我们的能力。恰恰是那些“求真试验”,能让我们编织一张更广泛的关系网。
作为一个教师,当我让恐惧占上风时,不管是教学时我恐惧学生还是我弄得学生恐惧我,我都处于最糟糕的状态:我问个问题,我的学生像石头一样保持沉默,或者学生的回答不是我想要的答案时;学生提的问题我不知道怎么解答时;或上课时因我自己不得要领而把学生弄糊涂时......恐惧我不仅仅是一个水平低的教师,还是一个糟糕的人。
我恐惧,我的学生们一样恐惧,他们的恐惧绝不在我之下:他们害怕失败、害怕不懂,害怕回答问题时回答错受到其他同学的嘲笑,显得自己愚蠢......当学生的恐惧和我的恐惧混合在一起时,恐惧将以几何级数递增——这样教育就瘫了。
这些是病态的恐惧,但恐惧也可以是健康的。如果我们懂得怎样去破解恐惧,恐惧就能帮助我们生存,甚至帮助我们学习和成长。我恐惧我的教学很糟糕,这种恐惧或许不是一种失败的信号,而是关注我的教学技艺的一种证据。我恐惧某个话题在课堂上会突然出现,这种恐惧或许不是警告我逃避这个话题,而是发出一个信号:这个话题必须注意。我恐惧在那危机四伏的个人和公众交接处教学,这种恐惧或许不是懦弱胆小,而是坚定了我的信心去冒这个凡出色教学都需要的风险。
这种能够使得人们对真正的学习有所感悟、有所触动的恐惧是一种健康的恐惧,这种恐惧能强化教育,而我们必须找到激励它的方法,把这种恐惧转化为动力。
“有问题背景”的学生
我们常常会抱怨班里的学生常规差、上课注意力不集中、不够聪明......很少思考能够解决问题的方法,正如作者在文中举的例子:他们说的话听上去像医院的医生在说“不要再把有病的病人往我们这送——我们不知道拿他们怎么办。给我健康的病人,以便使我们看上去像好医生。”我们诊断学生健康状况的方式决定我们提供治疗的方法。但是我们很少花时间共同思考学生的状况,以及我们的教学能够治疗的弊病。
课堂上沉默和表面上忧郁的学生,他们大脑不是死的:他们充满了恐惧。“来自地狱的学生”不是天生就是那种样子的,而是被他或她所不能控制的环境造成的。
这些学生是被忽视的、处于社会边缘的人。课堂上教师所面对的沉默是社会边缘人常采用的一种沉默——这些人因为恐惧那些有权利的人,懂得不说话比较安全。于是在教室里宁愿保持沉默,他们的沉默不是由于天生的愚蠢或者平庸,而是出于一种想保护他们自己生存的愿望。
面对学生的恐惧,如果还想教好书的话,需要毫不含糊地分辨出这些恐惧究竟是什么。没有任何教学技术能够挽回课堂上处理“来自地狱的学生”的失败,因为问题根植于一种更内在的,不易处理的地方,根植于我不能敏锐地读懂他和他的行为。我不是按照他们的状况来解读他们,而是以自己的观点来解读他们,而且我自以为是的误读使我进入了教学生涯中最低落的时刻。
我们现在最重要的任务之一是“倾听人们说话”。我们的学生在恐惧、沉默的背后,是想去发现他们自己的声音,想去发出他们的声音,想让人们听见他们的声音的。一个好老师能够倾听学生,甚至尚未发出的声音——这样,有一天,学生才能够真实而又自信地说话。
教师内心的恐惧
我们习以为常的诊断方法容许我们靠责备受害者来忽视我们的弱点和无能。然而,我们对学生的恐惧视而不见还有更深层的原因:我们只有认清自己的恐惧才能洞察学生的恐惧。否认自己的状态的时候,我们就会抵制在别人身上看见的任何东西——尽管这些东西能让我们知道自己的真实状态。
我们有时候错误的解释学生发出的信号,事实上,学生发出的是恐惧而非鄙夷的信号。因受到充满恐惧的学生制约而彷徨的教师,惶恐地防范着他们的学生,这样就陷入了恐惧的恶性循环。
对“来自地狱学生的”恐惧分为两部分:一部分源自被年轻人喜爱的需要,它使我们去迎合学生、家长,使我们丢掉了我的尊严和我的方式。另一部分——当我没有与学生产生那种赋予教师生命力的亲密联系时所感到的恐惧。对于第一部分的恐惧希望有一天能丢掉,而另一部分我希望能一直带在身上。
令我们恐惧的认识方式
我们以何种方式获得知识?我们根据什么说我们的知识是真实的?
如果我们认为真理是来自高高在上的某种权威,教室看起来就会像专制政府。如果我们认为真理是由个人突发奇想而确定的虚构故事,教室看起来就会像无政府的混乱状态。如果我们认为真理产生于相互问询的复杂过程,教室看起来就会像一个资源丰富且相辅相成的共同体。我们关于认识的假设可以打开也可以关闭建立联系能力。而建立联系的能力正是良好的教学所依赖的基础。
真理是只有通过把我们自己,把我们的身心与我们要认识的事物相分离才能获得的东西。如果我们敢于走出我们的恐惧,把认识作为一种爱的形式,我们就可能放弃我们控制的幻想,而与世间万物形成伙伴关系。
不要害怕
恐惧无处不在,它存在于我们的文化、我们的制度中、我们的学生和我们的自身,它把我们与一切隔开。我们可以有恐惧,但不必置身于恐惧——只要我们愿意立足于我们的内心世界景观中的其他天地而教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