栓柱想进城打工的时候,铁蛋娘知道,拦是拦不住了,由他去吧,兴许也能像隔壁二狗子那样拿回很多粉红色的毛爷爷,光靠地里那点光景,四个老人,三个孩子,快养不活了。于是过完年,铁蛋娘就把被子褥子爷们的衣服全部收拾进两个蛇皮袋里,流着两行清泪把男人送到了村东头老榆树下,每天早上中午晚上,都有班车进城,车子会把村里的人带出村外,带到省城。
铁蛋娘去送站的时候碰到了后邻居二小跟二小媳妇,两口子扛了四个蛇皮袋也在等车,二小爹妈带着二小的一儿一女也在送站,二小五岁的闺女丫丫哭哭啼啼的,不肯让爸妈走,抱在二小娘手里刚过周岁的小孙子在吃着一根棒棒糖,此刻甜蜜的滋味还没让他反应过来爹妈要进城。
班车带着尘土从远处疾驰而来,村里进城的人陆陆续续上了车,没等送站的仔细告别,班车一溜烟又带着尘土开走了。
城里的楼真是高啊,栓柱抬头望,阳光有点刺眼,他用手挡了挡。二狗子领着大伙儿去了工地,比大伙儿早出来了两年,这会的二狗子,已经是个小小的包工头了。把大伙儿安顿好,二狗子开始安排活,没有所谓的歇脚,很快就热火朝天干开了。多干半天,能多挣一张毛爷爷,一百块钱,是栓柱一家在村里三天的收入。
傍晚的时候,工地上响铃了,收工了。大伙儿进工棚拿出碗筷,到食堂排队打饭,说是食堂,其实就是个简易的窝棚,砖块垒的长条木板上放着三个大铁盆,盆里装着一荤一素还有馒头,一个穿着花格子棉袄的姑娘站在盆后面拿着长勺给大伙儿打饭。轮到栓柱的时候,姑娘眼皮抬了抬,“你是新来的?”栓柱点点头,姑娘一勺子猪肉炖粉条没有抖一下,全部扣进了栓柱的碗里。栓柱拿了两个馒头,找了个墙角,蹲下开始狼吞虎咽。中午在车上就吃了两个冷馒头,这一下午的活,早就饿的前胸贴后背了。
二小两口子迅速吃完饭就走出了工地,他们要坐几站路到附近郊区去租一间房子,二小不想让媳妇混在一群男人堆里,太不方便了,干啥都不方便,而且,两口子还有别的打算。很快,郊区就到了,一间带院子的平房,两个房间,一间住人,一间隔开,做饭洗澡都可以,房主说最少四百块钱,不能再少了,房间除了一张没有床垫的双人床,其他什么也没有了。二小媳妇拉了拉二小的手,二小点了点头,决定就住这了,他们跟房主商量好,因为带的钱不多,先交一个月房租,等月底开了工资,再交三个月的,房主看两口子老实巴交的,也不像什么坏人,就同意了。二小媳妇转过身,从贴身的衣服里面拿出四百块钱,交给了房主,那钱上,还带着二小媳妇的体温。
二小坐公交车返回工地拿行李,二小媳妇留在出租屋打扫卫生,二小拿了行李回来的时候,已经很晚了,屋里也打扫干净了,两个人铺了床,简单洗漱了一下,赶紧睡觉了,明天还要早起去工地干活。二小媳妇想着,这两天下班了,要去晚市上买些生活用品。锅碗瓢盆也要简单置办一点,这里虽然不是家里,可她想弄的有个家的样子。
铁蛋娘这一夜睁着眼睛到了天亮,活了三十多岁了,她还没进过城,不知道城里是什么样的,不知道她的男人能不能适应那里的生活,吃饱了吗?睡的好吗?城里人会不会欺负她的男人呢?……整整想了一夜,想的脑瓜子都疼了,天也亮了,鸡叫三遍,她要起床干活了。家里还养了十几只鸡,四五只鸭,三只羊,两头猪,还有几亩地,现在全是她一个人的活了。公婆跟着小叔子住,活也是替小叔子家干,偶尔她地里忙不过来,他们也会过来帮忙。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