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尔顿脑海里想起那个有二十多公斤重的椭圆大铁盆。那个发亮的东西曾经很多次装满水,就等两个裸露的小胖子往里面钻。
他和他的小表弟在夏天里最喜欢那玩意了,总是恳求外婆把它往庭院中间放,也不管大门是敞开的还是怎样。即使多年后都长成了英俊的小伙,邻里还是爱打趣他们俩“小胖子”。
菲比显然对他的走神有点不耐烦,一脚踹到他小腿上,也只能勉强踹到那儿,并大喊着“我要玩!”。
霍尔顿咬咬牙根,撇了两眼她那两个瘫坐在沙发上的父母,有点心痛起面前的小侄女。
这该死的世界怎么了?每个人都愿意盯着这个方形的铁盒就是一天,有时候还傻笑得像《秘密金鱼》里缺根筋的布罗萨德。但却不愿意离开坐暖了的沙发,去给女儿放一缸水,好让她和新买的斑马泳圈在水里嬉戏,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套着泳圈光脚站在地上。
“我讨厌布罗萨德。”霍尔顿心想。
大概大人们都忘了小时候为什么想要吃冰棍了。不是芒果味的冰棍富有维生素C什么的,而是口袋里有刚向长辈讨来的零钱,看见冰柜里五彩缤纷的包装美得冒烟,又刚好想吃。
那些小小的愿望都纯真得容易满足。
菲比没有想要去好玩的泳池(当然那样她会更开心),只需要给她一个浴缸,和差不多满到溢出的水,就能和她的斑马在那笑得咯咯作响地度过一个快乐的下午。
而她的父母只顾忙碌着收发邮件,回复信息,浏览购物网站的最新优惠。回过头来却要求他们的小孩在眼皮底下乖乖的,不要碰这个,不要碰那个,最好端坐在椅子上,像是木偶。实在不行,就给她看爱看的卡通片,而并不在意她心里想要的,其实不是他们想给的。
霍尔顿突然觉得很难过。自己以后会不会也从一个人变成另一个人,过往通通都被抹掉,只剩下所谓成熟的样子。
就好像生来就是大人的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