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中的烟已经燃到了烟蒂,嘴里还弥漫着一股浓浓的纤维烧焦的味道,他最后吸了一口,扔在地上,狠狠的用脚尖捻了几下。他在村口这家“老钟理发店”剪了快十年的头发,两个月前还来过一次,老钟当时打趣的说过,这可能是他最后一次享受八块钱的“待遇”了,今年房租涨了一倍,下个月理发就得十五块钱了。他隔着玻璃门看了一眼,老钟还在忙碌着,应该是没看见他过来,他按了按胸口口袋里刚借来的五千块钱,便立刻转身离开了。
回到家里,墙上发黄的石英钟当的响了一声,快一点了。桌上放着两个裂开了皮的干馒头,他舀来一碗水,就了几口酸菜匆匆解决了午饭,之后便接了半盆自来水,抓起一把洗衣粉来到院里,刚才本来想着在理发店洗头来着,结果头发没理成…
洗完头,拿毛巾抹了几遍,又用手沿着固定的发缝捋了几下,差不多顺溜了,低头一看,裤脚上沾了几块泥,是刚才回来的路上被路过的车给溅的,擦干净后,便推起自行车出去了。
“又去医院呢?”老张迎面走过问道。
他没说话,嘴角一抬点点头。
骑了四十多分钟后来到城里的一个小巷子,他把自行车靠在街边的墙上,走进了一家名叫“陶氏中医”的诊所,他也是多方打听才知道这位陶大夫医术高明,是个难得好中医。诊所里人很多,扎针的,拔罐的,还有几个排队候诊的围在一起聊天,屋里也没了空座。门口一位六十多岁的老中医坐在诊桌前,正在跟一个年轻小伙子说着话,他走到药柜边的墙角站下,静静的看着。诊所里聊天的人说话间还不时冲他示意微笑,他礼貌的点头回应。
差不多过了一个小时,等到在他之前来的人都看完了,他便急忙在老中医桌前坐下,告诉了自己的来意。老中医听完,面带犹豫,缓了一会对他说道:“这个病确实不太好治,十几年前我倒是治好过几个人,现在岁数大了,身体不行了,脑子也不太好使了,这个病以我现在的状况真是心有余力不足,你们还是想想别的办法吧。”他低头不语,也未起身,双手不停的捏着自己的大腿,过了许久才轻轻说道:“陶大夫,我们也是实在没有办法了,已经在市医院住了一年多院了,病情不但没控制住反而还在恶化,我们…”他欲言又止,怕是说出自己家已负债累累人家更不会给看了。老中医似乎看出了他的心思,“改天带过来吧,让我看看病理,你放心,我本就是救人的,能力之内的我一定尽力。”旁边候诊的人紧紧贴在桌角,已经在等他让位了,他心想等会人少了再求求陶大夫吧。于是便起身让出了诊位,又退回到了墙角。一个候诊的患者过来热情的跟他搭话,他强挤出一丝笑容敷衍几句。又过了一会,老中医抬头看他依旧愁云满面,便又安慰道:“我知道你们二十多年养一个娃不容易,我能理解你的心情,你放心,我就算治不了也给你们想想别的办法。”听完这句,他才算松了一口气,来诊所的路上他本已下定决心今天就算给人家磕头也得请陶大夫答应,不想人家还帮他留下了最后一点尊严……
出了诊所,他便跨上自行车飞快的奔向了市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