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千枫坐在车里,手里的青铜凤簪狠狠地攥着,如果可以,我想为你亲手戴上,即使这是你对他的所有眷恋。
此去一行,是生是死,我都只想再见你一眼,再靠近你一步。
我们为了自以为无比珍贵的东西出生入死,幸运的人在临死之前被人抛弃,认识到了自己的无知,不幸的人直到失去都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是对是错,总会有个论断,只是,我们却不愿意欣然接受。要爱,就爱一辈子,即使一辈子都走不进一个人的心里;要错,就错一辈子,即使一辈子都是一错再错,最终万劫不复;要骗,就骗一辈子,即使一辈子都做别人眼中的弱智儿童。
如果结局太残忍,请在最美好的半路让我们缘分终结,抱憾终身总好过死时荒芜。
我们以为自己是故事里的主角,到最后才知道,自己只不过别人游戏里的棋子。
客栈里,承渊的想法是从长计议,可是镂玹却表现出一番视死如归的决绝气质。
“即使现在找到了魔将又如何,我们终究是无法保证不被魔剑所伤,哪怕是毫发之伤我们也是必死无疑。”
“我知道,可我也知道,或许我们根本就找不到对付魔剑的方法,或许压根就没有。所以,我想我们或许可以智取。”
“智取?”承渊不解。
“很简单,只要我们与没有魔剑的魔将相斗便是了。”
承渊听来,确实可行,可是,他点头之后又摇头道,“可是魔将怎么会手不握剑?”
“这就看我们时机把握得如何了!”他似胸有成竹地稳稳一笑。
“既然此计可行,那我跟承渊大哥想去找骜侯王,或许还能够直接发现他就是魔将。”城馗上前道。
承渊虽然觉得此刻是有意将自己支开,但是他还是知道自己该给镂玹与绝云留下相处的空间,于是便也点头与城馗一同去查看骜侯王的可疑行迹。
镂玹跟绝云一路走着,走到一片粉红的桃园边上,风过英落,是美景还是伤怀?
“云儿,我有事想要跟你商量。”镂玹朝面前容色如花的魔女道。
“什么事?”她的这张脸,对于雨绝云这个名字依然是无懈可击。
“你还记不记得我跟你说的有关萤火谷的事情?”他旁敲侧击,不动声色。
“记得,你说那里的夜晚比这里无比晴朗的夜空还要美丽。那里有成千上万的萤火虫在里面飞舞就像是无数无数颗会飞舞的流星。”她一字一句说着,满目温柔,像是掉进回忆里,尽管如此,镂玹还是要将一切怀疑弄的清白分明。
“云儿,你知道吗,在屠城没有冬天,那里一年四季都是春末夏初,满城的繁花开败了再绽放,岁岁如此,莺歌燕舞。”
她温婉一笑,道,“知道,当初你也是这样一次不差地跟我说着,四季如春,是不是就像是这里?”她拂过落花,青丝如碧波,倩影芬芳。
他微微一笑,应道,“的确是有些相像,但是终究是除却巫山不是云,再相似的地方,也终究不是那里。”
“既然还是那里好,等一切圆满了,我们就在那里相守。”
他将她搂进怀中,轻轻的。没有用力,然后在她的耳后淡淡说道,“你是谁?”
怀中的她明显一怔,一秒钟的心跳迟疑都能够让他轻易捕捉得到。
依然被他抱着,“赤焰千说你聪明我是认同的,可是,我并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
“你什么都没有做错,唯一错的就是,你不是她。”
“你是从什么时候知道的。”
“现在。”
她将他轻轻推来,脸上的笑容依旧,“你只是在试探我?”
他点头,“恩,我的确只是想试探一下,说实话,我并不想证明你是假的,因为那将意味着云儿出事了,可是现在,我一直都在逃避并不愿相信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那你又为何会对我产生怀疑?”
“尽管你们眉目无异,可是你一颦一笑都不是她。”她轻蔑一笑,承认了自己的失败,输了,就该输得起。她转过身来,双手打开,身上泛起如妖冶的罂粟一般的红色云雾,雾景朦胧。
“天神之子,你说没有打不开的锁,可是即便你找到了钥匙,你又怎么敢断定,你就能够如愿以偿?”她笑着,依旧笑靥如花,只是此时的笑容就像是手中的玫瑰,在花瓣混合芳香四溢的同时,暗地里,锋利的刺却扎进不愿放手的人的手中。她说完,声音便也散去,没有人知道,此时此刻,只有她才是最真实的自己。
是谁说过,爱的越深,伤势越重。
她的魂魄回到肉身玄石的心脏之中,绝云从新找回自己,真正的真假之谜还未开启。
云雾散去,一块肋骨坠地,她几欲晕倒,他将她抱在怀里。
林川白,一如往常,默默转身离开。默然守候,是他甘愿承受的宿命。
“云儿。”他的声音无限温柔,但是后来的后来,当凌千枫从背后抱着洛伊站在萤火谷的夜里看萤火漫天,绝云回想起此时镂玹的温柔,竟突然有种反胃的感觉,无限温柔,极尽讽刺。
日落西沉,红霞升起,想起了在铸剑山庄的日日夜夜,令人炫目神迷的霞光落英,光影流离。
想起了第一次落入他手心时的温度,一如此刻他胸口的温度。
想起了三生三世,都是他突然出现在自己的生命里,人群喧哗,唯有站在他的温柔目光中才能够得到此生柔情,心跳安静的几乎失去自己。
想起了第二世的时候,自己死在魔剑之下,她为了能够转生与他相机,不得不花去三百年的时间修炼自己的三魂七魄。三百年的日日夜夜,镂玹的轮回就在她的眼前来来去去,一阵惊喜,一声落泪。
想起了你说的那些甜美的情话。
彼采葛兮,一日不见,如三月兮。
彼采萧兮,一日不见,如三秋兮。
彼采艾兮,一日不见,如三岁兮。
你说,有你在我怀里,就什么都不缺了。
你说,只要有我在,纵然是千军万马要将你带走,只要我不放手,谁都不能带走你一缕头发。绝云,让我住到你的心上,让我将你揽入怀中,让你的眼泪落在我的肩头,让你在我的身边卸下所有盔甲,你穿你的轻纱,跳你的舞步,让我持剑在旁,驻守我的天下
你说,我离开屠城跋涉中原,就只为了带你回去,带你逛遍屠城的每一处风景。
你说,任何情况下,只要你离我近一点,我就不会让你比我先死。
你说,我的心不会背叛你,但是我也许会背叛你。世间纷扰,我们难免会做一些违心的事情。
你说,我愿意用我此生所有的好运来获取你一生所有的厄运。
你说,如果你不敢勇敢,就让我一个人为你勇敢。我愿意用我的性命做赌注,哪怕只能换得与你生死决别,我也要在你的身边过好我无憾的此生。
你说,如果我真有意玩弄你,我必定会让你比此刻更爱我,爱到连责备我都舍不得!
就在刚才,你还说,尽管你们眉目无异,可是你一颦一笑都不是她。
她的嘴角微微勾起,脸上笑容如春风拂过。
她其实一直知道他会给自己带来怎样的伤痛与毁灭,就像他一直都知道她不是她。
离真相越近,越容易被迷住双眼。
你越想看清楚一些事情,越是容易遗漏一些事情。
真真假假,我们在找到真相的同时欺骗了自己。
她渐渐睁开眼,像是婴儿般的新生。
“云儿?”他声音依旧,却像是隔了千年的时光。
她就这样被他拦在怀里,桃树之下,青草之上,红霞之东,君心之中。
多久之后,如果凌千枫曾经问过她一个问题,如果时间可以停留在某一时刻,你最想在哪刻停留?
那时候,她已经有了常人的心脏,却也有了非常人的心跳,若有若无,一动不动。
那时候,她怀着凌千枫的孩子在萤火谷落泪。
那时候,她说,我想停留在十七岁那年的桃树之下。
如果此刻,她听到不久之后自己的答案,想起此刻所想起的一切,她一定会情愿永远都不再睁开眼睛,就让生命再最美的时刻凋零,就让一切在最残忍的谎言里零落成泥,随尘而去。
凌千枫说,抱憾终生总好过死时荒芜。
雨绝云说,随尘而去总好过爱恨不是。
承渊与城馗已经发现了骜侯王的可疑之处,赤焰千的手下也已经在赤盅青的岳父家中找到了王锁头。骜侯王管制之下的金矿所出的金石是他每年交予国库的十倍之多,此事被王锁头察觉之后便称病辞去丰厚的矿工差事,悄悄地赶到城主府告知了冴岐城城主赤盅青,赤盅青知道后便出于保护王锁头将其连夜送至岳父家中,随后又写了奏文呈上。只是王锁头的突然称病令多疑的骜侯王手下发觉不对,赶到王锁头家中的时候却发现全家人已经是人去楼空。谨慎起见,骜侯王最先想到的就是严查出城的人,防止消息走漏,结果就查到了要出城的赤盅青,这不禁令骜侯王感到怀疑。
赤盅青的马背上挂着觐见上奏用的金丝布囊,虽然里面装的竹简上的内容不为人所知,可是在大业未成之前他宁可错杀一百也不愿放过一个。于是,他就让魔将杀了他,并让人临摹赤盅青的字迹写了一道请安赞文换走了竹简。他原本是想以诡异的死法混淆视听,令案件难以侦破,可是他万万没想到,自己确是自作聪明,仿了字迹却独独忽略了紫竹竹简是有香味的,竟是以普通竹简代替,神不知鬼不觉,可是终究还是没能骗过赤焰千的鼻子,与对叔父的了解。
经查明,多年来,骜侯王已经囤积下了富可敌国的财富,并早已开始招兵买马,弑君之举已经是箭在弦上。
他的计划该是,助越国消灭吴国,再借越国之手夺得楚国王位,再将魔将之事推到越国身上,到时候就可以以斩妖除魔为由消灭越国,而是吴楚越都将是他囊中的物品,而只要魔将在手,离天下称霸就也不远了。
只是,赤焰千不知道的是,魔将无欲无求,只是一心想要以剑噬魂保全自身性命,得以嗜血便是他的天性,他天生只愿为将征战沙场,却不愿为君坐享富贵。
表面上是他在操控着魔将,而实际上是魔将在操纵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