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个绿意盎然的夏,又是一场扬扬洒洒的雨,雨让万物都穿上了新衣,颜色鲜亮,精神抖擞。花瓣顶着雨珠就像出浴的杨贵妃似的,柳枝和着微风就像起舞的赵飞燕似的,雨丝沙沙轻鸣就像悠扬的小夜曲似的,一切都那么和谐温润,一切都那么淡雅美好。如今的雨可观可听,可儿时的雨是用来吃,用来玩的。
夏季的雨是最勤劳的,三天两头就会来一场,有时细如丝,有时大如豆,有时急如瓢泼,有时缓如更漏,百十户的小山村被雨水一次次地冲刷,破旧的房屋从外面看,仿佛翻新了不少,其实有些屋内已雨角如麻未断绝,大珠小珠落一盆了。
七八岁的我对雨情有独钟,因为雨能为我带来美食,特别是一下就两三天的连阴雨。每当此时我总会在夜雨后的清晨与堂姐一同戴着草帽,披着塑料布,穿着水靴,拿着大搪瓷缸子挨家挨户地遛栅栏,黝黑的椴木栅栏上就长着我最爱的美食——黑木耳。那时的木耳真的长在木头上,那才叫木耳呢,哪像现在,木耳生在袋子里,早就名不符实了。由于生活贫困,木耳便成了当时可遇不可求的天赐美味,村子里家家户户都是椴木栅栏,可有的长木耳,有的就不长;有的人家让采,有的人家就不让采。我们小孩子只能趁着清晨,赶在雨休的农人起床前,借着淅淅沥沥的雨幕试探性地去采别人家的木耳。因为怕遇到早起的人,更怕被呵斥,所以心里总是怯怯的,尽量离栅栏远些,就像漫不经心的路人,而双眼却发着熠熠的光,死死的盯着每一根木头,一旦发现目标就箭一般地冲过去,手起耳落间人已闪回原处继续前行,那身手不亚于训练有素的猎鹰。每当遇到长得像牡丹般富贵肥硕的木耳,我的心更是激动得不能自已,将那肉墩墩的一大朵捧在手里,闻着潮湿醇香的椴木味,胃里已然开出一朵香甜的花。这样的意外收获只需三四次,大搪瓷缸里就满得冒尖,肥得发颤了。回家后将木耳倒在圆圆的盖帘上晾干,逢年过节或家有客人时抓上一把用水发好,或热炒或凉拌都是一道能上台面的美食,至于现在的家常菜——木耳炒肉是那时过年方能品尝到的珍馐美味。
儿时的雨不仅是可口的吃食,还是有趣的玩具。雨后初晴,小朋友们就三三两两不约而同地来到石井旁的大磨盘上摔泥娃娃,男孩子尤其闹得欢,啪叽啪叽地踩着大泥巴,一路狂奔而来,两个裤腿崩的全是泥点,全然不顾回家时妈妈的责备和挥舞的扫帚疙瘩。
村里没有水泥,但泥水丰富得很,到处是水坑和泥块,只要按一定的比例混合就是泥娃娃的毛料了,把泥捏成周围厚底边薄的碗状,站在磨盘上将泥娃娃大口朝下狠狠地一摔,底部破洞越大,对家需补上的泥块就越大,赢的几率就越高。男孩子玩泥娃娃可是强项,为了让泥碗底下的洞破得更大些,竟然把唾液抹在泥上,还说这是他们的制胜法宝,我们女孩子是不会这么不讲究的。可说来也怪,女孩子的泥娃娃总是不如男孩子摔的响,破得大,我想难道真是没放唾液的缘故?虽然怀疑过,但我从来都没实践过,觉得太不卫生了。男孩子是不愿意跟女孩子玩的,他们总是嘲笑我们的泥娃娃是个不会出声的面瓜,更有甚者,他们会故意当着我们的面,抡圆了胳膊吆五喝六的把泥娃娃狠狠地摔在磨盘上,遇到破洞特别大,得到的补泥也特别大时,就高兴地蹿跳起来,象个大英雄般炫耀着,仿佛赢得的不是一团泥,而是一个大金元宝。我们女孩子是不爱搭理他们的,自顾自的玩泥巴,索性不捏泥娃娃了,捏个仙桃或小动物,这下男生就傻眼了,因为他们不会做这样的精细活。呵呵,总算打了个平手。
如今的夏天依然会下雨,可雨后采木耳、摔泥娃娃的日子却一去不复返了,时间给了我们成长与富足,却又将天真快乐带走!生命有涯,得失有律,在边走边忆的人生道路上只有当下最值得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