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蹄声疾,风吹草动,尘土飞扬。
接连三日三夜,亡命奔逃。马主人一拽缰绳,便拐入一座不知名的大山。行至半山腰,山势陡峭,而人马俱疲,马失前蹄,人仰马翻。他顺着山坡疾速滚下,狠狠地撞上一旁的古树,不省人事。
月上枝头,四野窸窣作响。乌鸦落于马主人额上,卯着劲啄他的左眼。他受惊而醒,臂膀抖动,在这料峭的秋夜,连打好几个喷嚏,乌鸦惊慌入林,没了踪影。
月下窜动的黑影挑拨会每一只夜间动物的神经。他想起当年迫于生计入了匪帮,处于下层小喽啰时,专门在夜里行偷鸡摸狗之事。
凡事熟能生巧。份内的本职工作得心应手后,便养着野心往上爬。略耍心机,一步步除去上层的干部,在匪帮里小有名气,也私自攒了不少积蓄,凭着本心打算洗手不干,不料手脚不干净漏了馅,关在山洞里待山主处置。趁隙逃出,被一路追杀至此。
他匍匐前行,绷着一口气,不敢呼吸,猫着身子,轻轻扒开灌木丛,看到眼前的泥土上插着一把弯刀,在冷清的月色下闪着寒光。他两腿一软,瘫坐在地,扎了一屁股刺也浑然不知。
“还是被你们追上了,各位果真身手不凡啊。”他不知追杀者藏身何处,只好对弯刀作揖,以示尊重。说罢,上前一步,拔出刀来,利落地朝自己脖子抹去。堂堂七尺男儿,“啪”的一声,双膝跪地,弯刀落在一旁;“嘭”的一声,拍在干硬的土壤上。一道鲜红的血从肩颈淌出,在地上蜿蜒。
山夜风凉,卷着枯草在半山腰翻浪,树叶簌簌作响。
半晌过后,周围寂静如初。确认再三,他杵着刀爬起,抖落枯叶,扯下荆棘,两腿一捞盘坐着,用粗糙的手掌摩挲着新添的伤口,数落自己多疑的老毛病。从怀中掏出酒葫芦,啜饮几口,又倒些酒抹伤口。这才端起刀,趁月色细瞧。
“这......”刀的样式罕见,无套环、护手,徒有刀颚;缺了血槽,许是学徒所制。最令他不解的是刀身,在中途扭转,相互纵横。
“这是哪个娃娃做的玩意?”他摸了摸仍然发软的腿,半脸颓丧。操刀随手一挥,呼啸掠过身边灌木,削出一方小台,放酒壶正好。
这刀怪,也怪锋利。
“飒!”一道刀光自树后闪出,他惊慌下举刀格挡。月下两人闪转腾挪,银光闪跃。
“呔!懦夫,拿命来!”那人抡圆了劲,猛然下劈。他躲闪不及,只得横刀硬抗,虎口震得酥麻,颤颤巍巍,几欲倒下。
殷红喷溅迷眼,他后滚暂离交战,半蹲在杂草后,速拭去脸上血迹却见月光下,一具无头尸体倒落在地。他按着剧痛的虎口,走过去用刀戳了戳,尸体毫不动弹,方缓了口气。
顺着惨白月色,他抚摸平整的断面,嘴角弯起,一抹释然的放肆。四处张望,远处一团圆滚滚、毛乎乎的东西有两只眼睛,在寒夜里发出昏暗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