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的青春不迷茫?
—— 题记
星期五下午傍晚时分,我在村口下了车,踢着脚下的小石子往家里慢腾腾地走,路边小草挺直身体在微风中摆舞,空气中弥漫着一缕涩涩的苦香,一仰头浅紫色长喇叭形的梧桐花挂满枝头。
唉,真倒霉,手机被班主任没收了。
昨天上午第二节,是数学课。又是X轴Y抽函数曲线什么的,我早已是脑子一盘酱糊,平常作业还是照抄的,怎么能听进去?对数学,七年级还能听懂,照搬公式计算还能完成作业,八年级上学期对几何就迷迷糊糊,还挣扎着听,那个长相俊美的实习女教师的课堂如会场一般乱哄哄,不过课下对问问题的同学格外照顾,我问过几次嫌不好意思,最后和其他同学同流合污,也只有抄作业的份儿。可现在的数学老师以严格闻名全校,还是班主任,我怎敢上课拿手机,当他走进教室我正沉迷于游戏,晚抬头几秒钟,同桌也来不及提醒我,坏了,手机转眼间就被握在他手里。
按班主任规定,手机若被收没,期末才还给家长。而我那可爱的手机刚使用了二个月,那可是我付出好大的代价才获得的!
到九年级了,班上没手机的寥寥无几,我是其中之一,在同学面前自觉低人一等,我看到同桌故意在课堂时间设置铃声,让同学和老师惊奇,秩序能混乱几分钟,就羡慕嫉妒恨了,更甭说那几个混混,课堂上可随时拿起手机看小说,玩游戏了。可我家里实在是拿不出多余的钱给我买手机,哪怕是五六百块的杂牌子呢。
我得买手机。
我不敢对爸爸提,他是个坏脾气的人,因为家徒四壁。“贫穷夫妻百事哀”,爸妈在一起总那么别别拗拗,没一丝笑容,语不投机时,爸爸对妈妈还拳脚相加,妈妈体谅爸爸,总不忍说一句反抗的话,只有暗地里垂泪。
去年,我终于爆发了,拦在爸妈中间,大声说:“爸爸,你再敢踢妈妈一脚,你试试,我会和你拼命,”说着,我朝着爸爸晃了晃握紧的拳头。爸爸看着我,好像在看一个异类,眼神由疑惑到愤恨到屈服,长叹一声,出门而去,这一眼我觉得过了十年,长得我发不出任何声音,我只有瞪眼向他,目眦将裂,拳头紧握。屋里只剩我和妈妈两人,我两脚一软,差点儿瘫到地上,她扶住我身子,抱着我大哭,听着她撕心裂肺的长声哭号的那一刻,我觉得自己长大了!
可是为买手机,我朝妈妈跪下了!
乘爸爸不在家,面对日夜操劳的妈妈我实在开不了口,我知道家里入不敷出,可我不能容忍同桌对我的不屑以顾,梦中我握着黑亮亮的手机对着同学哈哈大笑。我期待打游戏的速度超过同桌,期待同学对我刮目相看,期待随时可以打开手机里的缤纷世界,只有我没想到的,没有我找不到的。生活的万花筒仿佛在向我招手,最后定格为一部手机,并且是不太差的手机,要七八百钱的那种。
可我爸爸出门拿的是已用了三年的已被淘汰的智能手机,妈妈拿的是爸爸不用退下来的只能打电话发短信的“老人机”。他们平时恨不得一分钱掰成两半花,七八百块钱该能办成多少大事啊,我仿佛听到爸爸的那声声叹息,看到他摔门而去的背影,我缩小成五岁小弟弟的模样。我心里鼓荡着渴望,对着妈妈两眼放光,两膝跪在水泥地上,春色满屋。
妈妈慌了,她要扶起我,嘴里说道:“那么多钱哩,你今年就初中毕业了,上高中还要花钱,现在学习正紧张,我不会给你买!”
“妈,我真的需要,学习需要,你咋着也得支持啊!我不起来,除非你给我买!”我长跪不起,对着妈妈满脸含笑,不知怎的,转眼就热泪挂两行。
“良娃,赶快起来,你既这么想要,又是学习需要,妈妈支持你,可你这么多钱,我总得给你爸说一声,让他同意。娃啊,咱已经大了,懂事了,还能保护妈妈,可不能玩到毕业啊,只要你考上,妈妈就是借钱也要让你上学,你可不能糊弄妈妈啊!”
石灰地坚硬冰冷,我的两膝疼痛难忍,可我不能骗自己,更不能骗妈妈,“妈,你放心,我会努力考上高中的,你看着吧。”
一星期后,我得到心仪的手机,“良娃,你爸同意让我给你买,他说你长大了,也该有手机了,看你爸对你多好希望多大,加油!”妈妈的脸色因兴奋而白里透红。
手机在手,我却没多大兴致,如我所愿,手机给我一个全新世界。科学真是一把双刃剑,用好了,它是助我学习的翅膀,否则就成了包袱,有了手机的我并没有得到大家的高看,反而让我患得患失,我惊异于我竟能双膝跪地,我怕沾上“手机瘾”荒废了学习,更怕因学习不好拂了妈妈的好意。
可我无法控制自己,晚上管寝老师一离开,我一机在手,看视频、看小说、玩游戏、和以前同学聊天,其乐无穷,从八点半转眼到十点半,眼涩眼疼,揉揉再看,真正睡着就快到十一点,第二天浑身无力,还谈什么学习呢。
多少次内疚,多少回自责,那天给妈妈跪下来的情景时时蹦到我眼前。我却深陷泥坑不能自拔,一边骂着不争气的自己,一边玩着手机,越发自卑。
手机给班主任没收了,我坦然了,心静了。可如何给妈妈交差呢?
“妈,我回来了”,进了院门我大声喊,可没听到一句回声,正惊诧间,“你可回来了!”妈妈正面无表情地看着我:“你手机呢?”手机?我心里一咯噔,“手机在书包里”,“拿来!”“这个?”我一边把手伸往书包,一边想如何回话。
“别再装了,你班主任已给我打电话了,收了更好。我不再去见你班主任,也不再去拿回手机,我看见你以后咋办?”妈妈说着,眼泪汪汪。
“我……”哽咽无语,两腿一软,再次跪在正屋的水泥地上。
不提防,“啪啪”两声,后背一阵疼麻,我没有抬头,不管妈妈用啥打我,打我多少次,我都不会求饶一次,更不会吭一声,妈妈你打吧。
我期待着后背疼痛,难忍才好。可不疼了,啪啪几声照响,怎么回事?一抬头,妈妈拿着几根废旧细电线正照自己身上头上抽,她头发凌乱,脸色铁青,满脸是泪,浅绿色西装外套一缕缕的尘土痕迹,夕阳照着她,照着她手上的电线,她如壮士一般立在我面前,我算什么?叛徒甫志高吗?
啪啪啪,电线又摔倒她的头上,“妈妈,你怎么这样?”我立马站起来夺过电线,拽着她胳膊说:“妈妈,我不再要手机了,考上高中再说,中不中?”
“良娃,我打你几次,我就打自己几次,谁让我养了个不成器的娃子!”妈妈夺回电线,一下子瘫坐在水泥地上,捂脸呜呜地哭。
我又一次跪下,“妈妈,你看我行动吧!你狠狠打我,我才会长记性”,我长跪不起,等着妈妈落下来的电线。